他拔剑出鞘,寒光映着他眼底的冰——管她记不记得,只要她还在南灵军中,只要她还站在北辰的对立面,这场仗,就必须打下去。
而此刻的朔方城,正被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
秋沐站在城楼上,手里捏着一张刚送来的斥候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临城外围的兵力分布,北辰军的营帐像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狼牙关以南的山坳里铺开,粗略一算,竟有五万余人。
“比我们预想的多了一万。”林安易站在她身边,眉头紧锁,“看来南霁风是真的急了,连黑风口那种绝路都敢走。”
秋沐的指尖划过图上标注“南霁风中军”的位置,那里离临城西门不过三里。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像在哪本旧兵书上见过,可仔细一想,又只剩一片模糊。
“他带的兵,战斗力如何?”她抬眼问道,雾水沾在睫毛上,让远处的山峦都成了朦胧的剪影。
“不好对付。”程阳不知何时也上了城楼,手里还拿着半截啃剩的麦饼,“斥候说,北辰军穿的甲胄上都带着冰碴子,像是刚从雪窝里爬出来的。可他们列阵时,连呼吸都压得极低,这种军纪,是从尸堆里练出来的。”
楚铄也跟着点头:“而且南霁风用兵向来不讲规矩。当年他在北境打退蛮族,用的是‘半渡而击’的险招,明明兵力占优,偏要等蛮族的人过了一半河,才突然放箭。”
秋沐沉默着,将斥候图折成方块塞进袖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南霁风,和她以往对付的那些北辰将领都不同。他像一头藏在雪地里的狼,看着不动声色,爪牙却早已磨得锋利。
“程将军,”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晨霜,“你带两万精兵,明日辰时从正面攻城,记住,只攻不进,把他们的主力都引到东城门。”
程阳一愣:“只攻不进?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要的就是白费力气。”秋沐指向临城西侧的密林,“南霁风肯定猜到我们会从西侧突袭,定会在那里布下重兵。你把动静闹得越大,他就越不敢轻易调兵。”
她又转向楚铄:“楚将军,你带一万五千人,今夜就从狼山余脉绕过去,藏在临城西南的废弃窑厂里。明日午时,程将军那边鸣金收兵时,你立刻强攻西城门——但不是真的要破城,而是烧了他们的粮草营。”
楚铄眼睛一亮:“烧粮草?这招够狠!”
“狠的还在后面。”秋沐的目光落在林安易身上,“安易,你带五千游骑兵,明日卯时出发,假装要去截断北辰军的后路,把狼山余脉的北辰暗哨都引出来。记住,别真的打,拖着他们绕圈子就行。”
林安易点头:“属下明白,就是要让南霁风以为我们想断他补给,其实是为了掩护楚将军。”
秋沐嗯了一声,指尖在城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雾霭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在临城的城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忽然停下动作,目光扫过三人,“南霁风为人多疑,我们越是按常理出牌,他越会觉得有诈。所以——”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程将军攻城时,故意露出左翼的破绽;楚将军烧粮草后,别急着撤退,反而往城北的开阔地跑;安易拖到未时,就假装被北辰军识破,往朔方城方向逃。”
程阳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南霁风不上当……”
“他会的。”秋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个能从黑风口闯出来的人,绝不会甘心被动防守。我们给他三个‘破绽’,他至少会咬其中一个。”
她抬头望向临城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场仗,像是在跟一个很熟悉的人对弈,每一步都既陌生又心惊,仿佛棋盘中藏着她看不懂的玄机。
“好了,各自去准备吧。”秋沐转身下楼,月白色的披风在风中轻轻扬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以保全兵力为主。临城可以暂时不拿,但我们不能折损太多人手。”
三人齐声应是,转身匆匆离去。城楼上只剩下秋沐的侍女紫衿,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狐裘。
“公主,风大,披上吧。”紫衿轻声道,将狐裘搭在秋沐肩上。
秋沐拢了拢衣襟,暖意顺着皮毛蔓延开来,却驱不散心底那点莫名的空落。她低头看着城楼下忙碌的士兵,忽然问:“紫衿,你说人会不会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事?”
紫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许是会的吧。但忘了也未必是坏事,省得记着心烦。”
秋沐没说话,只是望着临城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张斥候图。图上“南霁风”三个字的朱砂,像是被血浸过,看得久了,竟有些刺目。
她不知道,此刻在临城的中军帐里,南霁风也正看着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地图。他的指尖落在“朔方城”三个字上,那里的墨迹被他戳出了一个小小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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