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从未体验过如此漫长的坠落。
怀抱着昏迷的苏离，她看着反应堆井壁上的荧光数字从L7跳到L23，却发现每个数字都在分裂成重影。量子化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地痉挛，能量脉络在皮肤下暴起蓝紫色辉光，她这才意识到——她们正在穿透时空结构本身。
"抓紧我的作战背带！"她对着怀中的苏离大喊，却发现女战士的汉服下摆正在分解成光粒。那些绣着朱雀暗纹的布料碎片悬浮在四周，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倒影：有穿白大褂的苏离正在解剖机械章鱼，有浑身缠满绷带的苏离在星舰残骸中爬行，还有瞳孔泛着金光的苏离正将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
腕表突然迸发的电磁噪音让她险些松手。林衍的机械头颅投影在虚空中剧烈抖动，工程师残留的人类眼球布满血丝："注意莫比乌斯环的拓扑缺陷！当你们的坠落速度达到......"
警告声戛然而止。林婉清看着工程师的投影被某种力量揉皱，如同被塞进碎纸机的照片，机械部件的全息影像与生物组织分离，金属骨骼与神经纤维在时空湍流中螺旋纠缠。最后爆裂的视网膜碎片上，她读出了用血丝写成的二进制代码：不要相信任何实体。
"钥匙在看着我们。"
怀中的苏离突然睁眼，女战士的声带发出双重音调。林婉清感觉咽喉被昆虫节肢般尖锐的指甲刺入，量子化的血液在真空中凝成冰晶。她被迫抬头，看见整个坠落通道正在重组为克莱因瓶结构——那些原本笔直的合金井壁开始向内卷曲，通风管道的网格状排列构成了瓶身的螺旋纹路。
最致命的是瓶口处的虹膜。
那团由液态金属与生物组织构成的漩涡，此刻正以每秒七十二次的频率开合。每当膜状结构收缩，就有无数荧光粒子被吸入其中，林婉清认出那些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自己：有正在太空站调试反应堆的二十五岁工程师，有在火星殖民地带女儿看日食的少妇，甚至还有胚胎状态的自己悬浮在培养舱里。
"认知滤网正在失效！"另一个苏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婉清在量子纠缠态中艰难转身，看到完好无损的女战士正用绷带缠住她能量化的左臂，"回廊会把思维投影具象化，你必须......"
空间突然发生镜像折叠。三个林婉清同时出现在克莱因瓶的三个曲面上，半透明的躯体分别呈现不同年龄特征。最年轻的自己穿着量子工程学院的制服，正惊恐地抓挠着玻璃化的皮肤；中年的自己左臂已经完全能量化，正在用激光切割瓶壁；而现在的自己，正看着苏离的绷带被时空乱流撕成DNA链状结构。
"保持意识锚定！"三个苏离的声波在克莱因瓶内共振。林婉清突然发现每个女战士的瞳孔颜色都在变化——琥珀色、靛蓝色、熔岩红——对应着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碎片。当琥珀色瞳孔的苏离抓住她量子化的手腕时，某种跨越维度的信息流突然涌入。
当第六个时间线的林婉清撞上生物玻璃时，克莱因瓶开始倒转。虹膜中央的瞳孔扩张成黑洞，将她们拖向更底层的维度。林婉清在时空湍流中抓住苏离的作战背带，却发现女战士的脊椎正在变异——金属义体与生物骨骼交替生长，如同DNA双螺旋般缠绕上升。
"这些都是代价。"苏离的声带发出机械摩擦声，她的右眼突然弹出全息投影仪，"监察组在我们基因里写了自毁程序......"
投影画面让林婉清的能量体剧烈震荡。她看见十七岁的苏离站在射击场，少女的狙击枪准星里不是标靶，而是正在宣读"刀匣计划"的监察组高层。当子弹穿透三个官员的眉心，他们的尸体竟化作黏稠的黑色物质，沿着弹道流回枪膛。
更可怕的画面出现了：某个时间线的苏离将枪口塞进林衍的机械眼眶，工程师残留的人类脑组织正在渗出荧光液；而现在的苏离，正用粒子匕首切割自己的腕动脉，那些喷涌的血液在真空中凝成血珊瑚，每一支分叉都指向克莱因瓶的虹膜中心。
"不要相信视觉！"林衍的声音突然从血珊瑚中传出。机械头颅的全息投影裹挟着数据风暴，"密钥的形态是动态拓扑的，你们必须......"
克莱因瓶在此刻发出超声波尖啸。林婉清的能量触须被强行吸附在瓶壁，三百六十五个时间线的记忆同时涌入。她看到公元前3000年的自己正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仰望星空，量子化的左臂在黏土板上刻下楔形文字；2315年的自己漂浮在坍缩的太阳系里，用星核遗毒的能量重塑行星轨道。
最震撼的瞬间发生在时间锚点交汇处——所有林婉清同时抬头，看见虹膜深处囚禁着苏离的本体。女战士被钉在克莱因瓶的奇点上，七根星核遗毒铸成的长矛贯穿她的主要关节，黑色血瀑沿着拓扑曲面逆流而上，最终汇入瞳孔中的银河系模型。
"要同时存在于所有可能性中。"2157年的林婉清突然开口。这个时间线的她左臂已经异化成触须状能量体，"就像同时观测光的波粒二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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