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与哀哀的乞怜,同叛乱者充满恨意与快意的叱骂绞在一起,塞满了夜的每个角落。
时而爆开的“砰”、“砰”火铳声,杂乱的奔跑声,还有门窗被猛力撞开的碎裂声,共同敲响了覆灭的序曲。
好几处的宫殿楼阁,都烧了起来。
火舌贪婪地卷过雕花门窗、彩绘梁栋与丝绸帷幔,腾起数丈之高,在黑夜里狂乱地扭动,要将这满眼的奢华与生命,都吞噬干净。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混合的焦臭,那是人体皮肉、脂肪、名贵木料、绸缎、油漆和字画焚烧后的气味。
浓黑的烟柱,卷着火星和灰烬,直冲云霄。
像是给这场愚蠢血腥的内斗,献上一柱巨大的香,提前祭奠神国覆亡的命运。
于嫂见杨宣娇仍是死死盯着远处那片炼狱景象,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
“王妃!叛军是冲着军机房和东王寝殿去的!”
“咱们这儿眼下是没事,可火势或者乱兵,转眼就能杀到眼前!不能再等了啊!”
傅善祥脸上早已没了血色,身子微微打着颤。
可她到底经过诸多非常之事,强撑着镇定,上前一把攥住杨宣娇冰凉的手,话音抖得厉害:
“姐姐!于嫂说得对!这会儿不是意气的时候!”
“你是有和的娘!西王升天了,你……你难道真要让孩子成了孤儿?”
“有和、有和他才八岁啊!”
“有和”这两字,像兜头一盆冰水,猛地将杨宣娇从那悲愤与手足牵连的泥沼里,拔了出来。
她倏地回头,正看见萧有和死死揪紧张嫂的衣角。
火光映照下,孩子的小脸白得吓人,一双眼里全是惊惧,正依赖地、直勾勾地望着她。
是了。此刻,她哪还有资格,沉溺于个人的悲愤与对兄长的担心呢?
儿子在这里,傅善祥在这里,身边这许多人的性命,都拴在她这一刻的决断上。
兄长已护不住她了,但她是萧有和的母亲,是这群人眼下唯一的倚仗。
她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开时,先前那点恍惚与软弱已被碾得粉碎。
眸子里透出的,是久违的、在尸山血海里,熬炼出的果决与冷硬。
“于嫂,”声音陡然沉静,又快又清晰,
“你在前头带路,咱们走西侧门。”
“秦嫂、张嫂,你俩护好有和,紧跟于嫂,一步不许落下!”
“其余人跟在后面,不准出声,不准掉队,全都听于嫂的!”
她目光锐利,扫过眼前一张张惶恐或坚毅的面孔,最终吐出那个字:“走!”
于嫂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来,打了个前行的手势,便带头向院子后方摸去。
一行人无人提灯,只借着漫天火光,悄无声息地溜出后门,没入更深的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朝着西侧门摸去。
幸而这小院,本就处在东王府最西边的角落,与东面军机房、东王寝宫那些核心之地离得颇远。
当初东王为了让妹妹能得个清静,特意选了这处偏僻所在。
此时此刻,这点距离,竟成了她们逃生的唯一指望。
出了后院小门,绕过一方池塘,那扇平日供仆役采办进出的杉木小侧门,就在眼前。
门已从内闩死,一把硕大的铁锁冷冷地挂在上面。
钥匙向来由管事贴身收着,晨启暮锁,规矩森严。
如今,那管事是生是死,早已无人知晓。
约莫四五十个东王府的下人,像没了头的苍蝇,惊恐万状地挤在门前,用肩膀、用身体,徒劳地撞击着厚重的门板。
可东王府规制严谨,即便是下人走的侧门,也是用厚实的杉木所造,外面还包了铁皮。
任他们如何冲撞,门扇也只是发出“咚咚”的闷响,纹丝不动。
众人望着东边那越来越亮的火光,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脸上只剩下一片死灰。
“都让开!我来!”
于嫂让身后众人在阴影里暂候,自己抢步上前,提高了嗓门。
几个正撞门的男仆闻声回头,见于嫂来了,又说能开门,忙不迭地闪开一条路。
于嫂从怀里麻利地掏出一串钥匙,借着远处映来的、跳动不止的火光,飞快地辨认着。
她捻出其中一把,插进锁孔,手腕一拧——“咔哒”一声脆响,那具冰冷的大锁,便弹了开来。
“吱呀呀——”侧门被旁边心急如焚的人,猛地拉开。
门外的黑暗,立刻倒灌进来。
那几十个魂飞魄散的仆役,顿时像决堤的洪水,拼了命地向外涌去。
东王府西侧,是一道环绕府邸、用作防护的幽深水渠。
一座简陋的木桥,连通着侧门与对岸,是府中下人平日的通道。
桥对面,沿着水渠,是一条二三十米宽的黄土便道。
便道另一侧,便是上京城那巍峨雄壮、建于前明洪武年间的巨大城墙。
青黑色的砖体,在夜色里宛如一道无边无际的绝壁,沉默地截断了所有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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