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当然没问题。”艾文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都是些小作坊，哪能跟法兰诺尔和共和港那些真正的大工厂比。”
“您想参观的话，随时都可以去。”他看着蕾娜，语气诚恳，“我等下就给工业委员会的米勒和海伦娜打一个魔导通讯，让他们明天带您好好转转。”
“多谢委员长阁下。”蕾娜再次点头致意。
与艾文告别后，蕾娜独自一人走在根据地那被魔导路灯照亮的街道上。
晚风带着卡德拉山特有的清冽，让她因长时间会议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却是一片波澜起伏。
这个刚刚成立的南方特区，这个由一群失败者和奴隶建立起来的根据地，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与她过往认知截然不同的勃勃生机。
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身份尊贵的委员长，还是普通的工人士兵，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她从未在共和国，甚至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的，名为“希望”的光彩。
或许，自己这次真的是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有些沙哑，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带着一丝试探与期盼。
“娜娜......”
听到这个称呼，蕾娜脸上的那份思索瞬间便被冰冷的寒霜所取代。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准备返回政务委员会为她安排的临时住所。
就像是要逃离什么瘟疫一般。
“娜娜！等一下！” 弗里特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抓住了女儿纤细的手腕。
然而，他那带着几分恳求的触碰，换来的却是更加决绝的抗拒。
蕾娜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猛地一甩手，将他那只粗糙的大手狠狠地甩开。
“别这么叫我！”她转过身，那双漂亮的粉色眼眸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弗里特被她这副模样吓得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无措与痛苦。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艰难地开口：“能不能......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
“解释？”蕾娜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要不是你的懦弱，母亲根本就不会这么惨死！”
“母亲”这两个字，如同两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弗里特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
“当时......当时帝国军队上下都在备战东方远征，”他试图解释，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军团长已经命令我们所有人禁止休假，我......我根本走不掉......”
“放屁！”蕾娜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那总是清脆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只是在乎自己在军队里混了那么多年所得的一官半职罢了！怕请假会影响你的升迁！”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母亲在最后的时刻，为了等你，硬是足足撑了一周！”
“我没办法！”弗里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从指缝间溢出，带着一丝绝望的呜咽，“我已经花了所有的积蓄为汉莎买药了......如果我在那个节骨眼上离开军营，就连你的升迁都会受影响！”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愧疚与自责：“你那时候马上就要成为骑士团长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道重锤，彻底击垮了蕾娜心中那道名为坚强的堤坝。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你知道母亲在最后有多想你回来吗？”她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你知道我多想你能回来，陪着我们一起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了那句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话。
她怎么会不爱自己的父亲，不爱这个从小就给予了她一切的男人呢。
蕾娜的心并不是铁做的，身为前帝国军人，她从心底里理解弗里特的苦衷。
在那个节骨眼上，军队上下的风气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对东国的远征是排在第一位的，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扰乱计划。
就连她自己能在最后陪着母亲，也是因为她刚刚才结束一个骑士团集训的项目，有一周的规定时间用来恢复。
然而无论再怎么样，只要想起母亲闭上眼时的泪痕，她就永远无法原谅这个男人！
“你这个畜生......给我滚！”
弗里特羞愧难当，再也无力辩解。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然后像一条丧家之犬般，在女儿那充满了恨意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等到那佝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蕾娜才终于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投向了旁边那栋二层小楼的屋顶，声音沙哑地开口。
“看够了吗，伊缇尔娜小姐？”
夜色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屋顶的阴影中跃下，轻盈地落在了她面前。
伊缇尔娜看着蕾娜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眸中，此刻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同情与惺惺相惜。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好......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有共同点了。”
蕾娜眼皮一挑，随后继续看向地面。
她现在的心情很差，根本没有兴趣聆听别人的家事。
然而，伊娜却自顾自地坐在了她身边。
“和你说一个秘密吧，不要和别人说，就连艾文也不要。”
蕾娜没有回应。
伊缇尔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轻笑了一声，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惆怅。
“我的父亲啊......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精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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