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不聿的瞳孔微微紧缩。
像是无法反应过来,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那里……不是已经……”
唐玉笺手指的方向明明只是一具尸体,明明什么都没有。
无声无息,不会动,不会说话,没有感情。
和她甚至魂体不符,应该不是她真正的身体。
那具身体在她开口之后生出了五官,是千年前她用过的那张脸。
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猛地攫住了他,比任何禁咒加身都更让他恐惧。喉间腥甜上涌,血迹自他唇齿间溢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想要看清那悬吊的身影。
的确。
她已经死了。
这不过是一具空洞的皮囊,太一不聿什么也感觉不到。
可唐玉笺说,“我一直在那里。”
那双眼明明空洞无物,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竟荒谬地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活气。
好像错觉“她”正在看向面前那座琉璃塔。
是幻术吗?
是梦境趁他心神失守,控制了他的感知,就像化境中千千万万的亡魂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见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是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离开。”
“我一直能看到你。”
呼吸停了。
周遭所有的嘈杂似乎都已隐去。
太一不聿面上神情一空,脸色顿时褪尽血色。
他曾为了再见她一面,无所不用其极。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而言,世间万物都失去了意义。
唯余两件事支撑着他残存的神智,复仇,与复活她。
太一不聿疯狂地搜集天下所有的梦妖,将自己一遍遍放逐在和她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他甚至想过彻底摧毁现实,让这唯一的能与她相伴的黄粱美梦,成为新的六界。
为了复活她,他尝试各种禁术,掠夺世间法宝,沾染无数鲜血。
他求得她重活一次,可凡人之躯终究太过脆弱,她又一次,在他手下被夺走生命。
天道好像刻意为之,如果命定要将他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夺走,如果他注定无法再见到她,那就要毁灭一切。
反正,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那点支撑着他的虚妄也失去了,不摧毁一切,那他即便一次次复活她,也在重复不断失去的过程。
在上百年的漫长折磨里,他终于一点一点地逼疯了自己,亲手造出化境,沦为一个令六界闻之色变的疯子。
他要掌控六界生杀予夺的权利,改写天道,重塑天地。
他要……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太一不聿伸出手,修长的指尖痉挛,下意识的想抓住唐玉笺的衣袖。
想痛呼,想流泪,睁大了猩红的眼睛,声音却被看不见的绳索死死堵在喉咙里。
剧烈的痛楚冲击着他的耳膜,世界只剩下一片嗡鸣。
仿佛只是几秒,又像过了一千年。
唐玉笺握住他那只快要落空的手。
时间失去了意义。
-
与此同时,在这场一千年前的梦境之外,另一重梦境里。
琴师正在焚尽眼前的一切。
头顶是浑浊不见星月的黑天,脚下雾气弥漫,远处影影绰绰尽是些歪歪扭扭的楼阁飞檐,那些建筑像是活物般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变形,檐角下挂着的破旧灯笼,发出幽幽的青光,如同鬼眼。
这里是魔域。
是无尽海。
在此之前,琴师已经毁掉了无数个梦境。
在这短暂的几重梦境里,他目睹了太多难以承受的画面。
此刻甚至不再多看一眼周遭场景,只是一个抬手,无边业火便自虚空中翻涌而出,如同决堤的红河,目光所及的所有存在就都被毁灭吞噬。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流云湖泊,尽数化作青烟。
周遭那些影影绰绰,自以为还真实“活着”的生灵,此刻都像被他吓到。
它们本是梦境与执念的产物,依托于此境而生,化虚为实,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随便就能摧毁天地漠视规则的人。
琴师不在乎。
他站在焚灭的景象中间,面容平静。
抬手之间,按向面前虚空处,下一瞬,天倾地覆,万象俱灭。
业火燎过,一切归于虚无。
脚下锁链依旧。
四周景象开始扭曲,变成层叠渐次的檐角楼阁,梦境的主人似乎正在苏醒过来,梦魇在消失。
琴师已经猜测到,那个人将自己困在这里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去亲眼看那些景象。
在那些梦境中,他心中涌起一股被反复背叛的深刻愠怒。
他与太一聿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可初见对方就觉得厌烦非常,想来那人见他亦是如此。
然而他想不明白,那人为何能未卜先知,料定他会对那名女子生出这无端的执念。
除非……
那人知道,在他遗忘的某段记忆里,自己曾与这个凡人女子有过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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