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叶子枫就把话头转到了晚上敬酒时，徐梦云交代马宏管好违建，交代雷霆不许建市场的事上来。
他问严立农：“为什么徐书记不让建市场啊？雷霆书记说村里有不少荒地，不是基本农田，也不是耕地，闲着也是闲着，让村民多点收入不好吗？”
严立农点点头：“其实先租出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估计，梦云书记下一步可能就要打造双隆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批发市场这东西，税收少，事还多。”
“如果将来拆迁，一片荒地，连拆都不用拆，直接就可以搞建设，建了市场，收的那点租金，根本不够将来赔偿的。”
“而且是批发市场，里面那么多商户，就是那么多家庭的营生，刚建好就拆，人家不闹才怪。不用多，里面出十个八个刺头就搞得你焦头烂额。”
叶子枫明白了，但还是有点疑问：“按说这道理应该一讲就该都明白啊，为什么雷霆书记和村干部还是想建呢？”
严立农看了看叶子枫，伸手揽住了他肩膀，用力地搂了搂，说道：“兄弟，你就是太纯洁了。”
叶子枫知道自己肯定就漏掉了什么东西，问道：“我又没想到什么？”
严立农问叶子枫：“你知道谁最想建市场？”
叶子枫想了想，说道：“村民和村干部。”
严立农摇摇头：“最想建的，只有村干部。”
叶子枫差点就想说是为了给村里群众谋福利增加威信吗？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别搞得自己总这么纯洁。
有些事，有些人，必须往坏里想，才可能更接近真相。
他问道：“村干部能从租金里捞好处？还是和建市场的企业有利益输送？”
严立农松开了叶子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太小看他们了。村里的地，他们说了算，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建？”
“建好了，如果不拆迁，那他们每年收着租金，这就是个下蛋的金母鸡。每年象征性的给村里交点地租，至于市场带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扔给政府。”
“如果拆迁，这帮小子拍着胸脯：我第一个带头，请领导放心！哗哗一拆，少则千八百万，多则几千万的赔偿就到手了，还赚了个带头配合拆迁的名声。”
“哦！”叶子枫恍然大悟，看来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严立农笑笑：“兄弟，几千万的数额，靠做思想工作是没用的，别说他们了，要是我有这几千万，你就算撤了我的副区长，我也不能放弃啊。”
叶子枫有些汗颜，自己对这些事确实了解得太少了。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他问道：“那为什么雷霆书记这么支持呢？”
严立农冷冷地笑了一声：“不洒脱呗。”
叶子枫一时没明白：“不洒脱？”
严立农说道：“在城郊街道当书记，和这帮村书记远了不行，太疏远了，这帮小子不配合你的工作，阳奉阴违，甚至暗地里使绊子，你就很难干。”
“但是太近了更不行，要是牵扯得深了，有些事搞的分不开裤裆了，就被那帮小子拿住了。名义上你是书记，是领导，实际上很多事，你就得按照他们的意思来了。”
“只要有了利益牵扯，你就不洒脱了。”
严立农说起了他当书记时，怎么跟这帮书记斗智斗勇，怎么又能拿住他们，还又不被他们拿住，既要有感情，在一块跟弟兄们一样，又要关键时候分得清，有些事决不能搅合到一块去。
严立农最后感慨了一句：“兄弟，不容易啊！干三年以上的书记，还能理直气壮地训他们，关键时候敢强压他们，走得时候清清白白，没利益牵扯，没结死仇，你哥我也算头一号了。”
叶子枫有些感慨地点点头，心里既有对严立农的敬佩，又有对雷霆的惋惜。
难道人真的不可貌相吗？怎么看，雷霆也比严立农要正气凛然啊。
好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看雷霆书记相貌堂堂，一身正气.....”
“呵呵，”严立农笑了笑，问道：“你知道雷霆是怎么起来的吗？”
叶子枫摇摇头。
严立农说道：“雷霆以前是翟书记的司机，人利落，会办事，很受翟书记喜欢。那个年头，进体制也不用考试，领导签个字就行，咱们区里那时候提拔的像雷霆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雷霆是个很霸道的人，当年黄沟和双隆分家的时候，马宏本来是分在双隆的，跟雷霆搭班子。”
“雷霆霸道，可马宏也不是个好脾气，两个人天天打的人头出狗脑子，后来雷霆把马宏弄走，全区每一个书记要马宏，谁也不远跟他搭班子，后来他找到我，我抹不开面子，才给龙书记说让他来我这。”
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
叶子枫听得一愣一愣的，回想晚上的聚餐，确实雷霆和马宏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而且马宏说起雷霆的时候，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话。
严立农说道：“在雷霆手底下当主任，连个副主任都不如，一般的街道都是主任签字，双隆都是雷霆签字，主任想吃顿饭，还得找副主任。”
叶子枫不解：“为什么？”
严立农说道：“因为主任找雷霆，雷霆十次有九次不同意，副主任找雷霆，说不定雷霆还能同意。”
叶子枫咧了咧嘴：“这么惨啊，现在谁是双隆的主任？”
严立农说道：“去年刚从团委过去的，秦画，以前龙书记的秘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长得还行，你还没见过？”
叶子枫摇摇头：“还没有。”
“主要是你分管部门都和街道打交道少一些，不过慢慢就都认识了。”
严立农和叶子枫又走了一会，还猜了猜明天徐梦云书记会讲什么，便各自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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