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举起酒杯,殷淮安拦住她,叹声道:“罢了,你身子刚好,还是少喝一点吧。”
两人在宴厅交谈颇为惹眼,殷淮安也不好多待,只得先回座位上。
殷文钊看到侄儿一脸不高兴,悄声打趣道:“怎么?安平公主不领你的情?”
殷淮安冷哼,瞥了眼正与何相交谈的段无尘,脸色更加阴沉。刚才席上,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慕容怀月,她向段无尘举杯邀贺也好,巧笑嫣兮也罢,都被他看在眼里。
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殷淮安几欲将掌心的酒杯捏碎,从未见她对自己这般笑过。
正气恼着,一声低呼惹得他抬眼看去,那段无尘许是太过兴奋,竟不小心碰洒了何相手中的酒。
呿,活该,如此笨手拙脚,真是上不得台面。
殷淮安讥笑,丝毫不去掩饰唇角的那一抹嘲讽,蓦地,他敛下笑容,不悦的目光死死钉在段无尘从袖中掏出的一块儿巾帕上。
他认得这块儿巾帕,这是慕容怀月的贴身罗帕。
只是——这帕子怎会在他手中!
心头的无名邪火更盛,殷淮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手指用力,只听得细微的碎裂声,那青花白玉酒杯便只剩下几片碎片躺在他掌心。
身旁伺候的侍女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收拾,殷淮安吁了口气,将手心的酒渍擦拭干净,拿起另一只完好的酒杯,亲自斟满酒,只手端起走到段无尘身边。
段无尘为何相擦净酒渍,刚收好帕子,身边就站下一人。他扭头看去,见是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要向他敬酒,便慌忙举过酒杯,饮尽杯中酒。
殷淮安一脸熟络的笑容,亲切地拍了拍段无尘,又拉着他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施施然回到座位上。
在身后目睹一切的殷文钊轻笑一声,压低嗓音戏谑道:“我的好侄儿,怎地成了最见不得光的偷儿了?”
殷淮安面无表情地将摸过来的帕子收好,又恨恨地饮了两杯酒,这才带着气回道:“一个书生,身上带着女子的罗帕还怎么‘一心只读圣贤书’?”
殷文钊憋笑,也不拆穿他。
廊下候着一行乐伎,太监拍了两下手,为首的乐师便带着众乐伎进到宴厅内,丝竹管弦乐起,殷文钊的心思也从殷淮安身上挪到乐师身上。
那乐师只浅浅往殷文钊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抱琴坐下,开始抚琴。
刚刚还百般聊赖的殷文钊顿时心绪复杂,女子那一眼,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带着记忆深处的清香凝望而来,让他心没由来的一紧。
似乎——是旧人。
殷文钊不禁冥思苦想,是在哪里见过女子。
正想着,胳膊被人碰了下,他扭头看去,殷淮安揉捏眉心,道:“叔叔,我得先回去了。”
殷文钊点点头,嘱咐他向圣上回过话再离席。殷淮安应了声,被搀扶着去请罪,他刚才心下不爽,酒喝得有些急,现下胃里有些难受。
回过话后,他没着急离开皇宫,而是在御花园一亭台下坐着稍微歇歇。
御花园百花盛开,很是好看,他虽然不喜这些,但见了此情此景,心情也是好的。
蓦地,他想起在王府见到的那些各色牡丹,暗自思忖,他的府中也得找个清凉地界做牡丹园。
只是日后待他府中有了牡丹园,如若没个真心喜欢和欣赏的人,怕也是浪费。
一声喟叹,想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慕容怀月,殷淮安就烦躁得厉害。
回到府中,他立刻着宣刈去负责牡丹园的事情,虽说爱惜牡丹的人尚不在府中,那他也得未雨绸缪不是?
因着胃里难受,他用过安神参汤后便歇下了,迷朦中,他在想,慕容怀月会不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最近这些时日,慕容怀月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梦中的怀月几乎没有笑过,有的只是哀伤落泪和木讷茫然。
不多时,再熟悉不过的女子果然翩然入梦,一身红裙,青丝凌乱,面色极其痛苦地倒在地上。
他在梦中看得很清楚,是自己,自己一脚将脆弱不堪的女子踹倒,而后用剑指着她。
殷淮安不想看到这些,挣扎着要醒过来,腕上一阵刺痛,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楼汛正在榻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深呼吸着平复下心情,殷淮安低头瞧了一眼右手腕上的红印,微微蹙眉。
不等他发问,楼汛低头回话道:“将军,您刚才梦魇了,属下没辙,就用板子压了一下您的腕上。”
殷淮安一颔首,挥手道:“拿安神茶来。”
楼汛迅速差人奉上茶点,待殷淮安气色好些,才回禀道:“将军,宫里传出话,秦国公在圣上面前参了您一本。”
殷淮安眼皮都没抬,冷笑道:“秦国公等到今天才参我,怎么?他是属王八的么?这么能憋。”
“那将军如何打算?现下研学殿宴席也散了,恐怕圣上很快就会宣您入宫了。”
殷淮安下榻更衣,沉声道:“我可等着呢。”
等了两日,圣上也没有因秦国公一事召他入宫,殷淮安立在书案前,暗自揣度圣上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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