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武汉，闻晴换回自己以前当知青时穿的衣服。
夏天，武汉天气闷热，转了两道公交车，又走了几百米，闻晴的汗水从发间往下流，高高的个子，空荡荡的衣服，背着一个灰不拉几打满补丁的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落魄。
刚走过院门，差点与从里面冲出来的一个女人撞上，闻晴赶紧贴着过道站住，那女人抬头看一眼闻晴，咕隆道：“哪来的要饭的？”
闻晴没理会她，进了院子，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台阶上摘菜，叫了声：“妈。”
女人正是苏梅，抬头说：“哟，你个死丫头，信也不回。”
闻晴赔笑，“乡下没有纸笔，回信不方便。”
“今年春节怎么没有回来？”
“大队没有分钱，路费太贵了。”
苏梅皱眉，来回路费都没有，没啥指望，说：“别杵在那里，进屋吧。”
闻晴进去，发现屋里的陈设与几年前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就是屋里的杂物更多了。
饭桌上摆了一碗咸菜、一碗剩菜，用纱罩盖住，空着的地方放着些粘火柴盒的纸与浆糊，柜子上贴着日历画片。
闻晴把包放在凳子上，问：“妈，你们还好吧？”
苏梅的气色也不是很好，“有什么好不好的。”
“听说闻雨上班了，工资高不高？”
“一个月28元，刚够她自己用。”
“哥结婚了，住哪里？”
“你哥在钢绳厂分了房子，你嫂子也是钢绳厂的，双职工，分了房子，现在有了你小侄子，他们就住宿舍了。”
闻晴觉得不错了，于是老实地说：“妈，现在家里有四个人上班，应该比以前好吧？”
苏梅：“你哥哥不拿钱回家，你妹也不交钱，还在家里吃饭，你爷奶现在每天要吃药，到处都要花钱。”
转头看见她的样子，“你一身汗，要不要先洗澡？”
闻晴问明洗澡堂的位置，自己拿了脸盆和换洗衣服出去洗澡。
澡堂在钢厂里，闻晴花二角钱买了洗澡票，里面有很多女工和家属洗澡，她找不到单独的淋浴间，只好等了一阵，才找到一个位置，洗完澡回家，她爸闻大勇已经回来了。
闻大勇看见她，没有理她，她爷奶只淡淡地打了招呼，等闻雨回家，一家人坐下吃晚饭。
闻雨问：“姐，你们知青不是都在返城吗？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闻晴看看大家，“我也想回来，要不这次我就不走了吧？”
闻大勇给苏梅使了个眼色，苏梅说：“小晴，这次有个机会可以留下。”
原来闻晴表姑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是钢绳厂的副厂长，离了婚，有两个小孩，想再找个年轻的。
闻晴表姑也是钢绳厂的，就想把表侄女介绍给他了，回来给苏梅说后，苏梅觉得男人有婚史，闻晴嫁过去就给人当后妈，感觉不太妥当。
但大儿子闻雷非常赞成的，劝他妈，闻晴一直在乡下受累，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很难找到有钱有地位的男人，男人的两个孩子也都十来岁了，又不用闻晴管，以后生下自己的孩子，哪里还要管前面的孩子。
苏梅觉得应该让闻晴自己决定，闻大勇听闻雷赞成，也希望有个钢绳厂的副厂长当女婿，至少儿子有个靠山。
让苏梅连续写了两封信给闻晴，这次看见闻晴，身材高挑，模样虽然有些憔悴，但轮廓秀丽，只要多养养也是很标致的，对这桩婚事有了些成算。
闻晴听说是这样一个人，断然拒绝，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闻大勇“啪”地放下碗筷，起身出去了。
闻奶奶劝说：“小晴，男人年纪大些会疼人，你回城后，他还可以帮你找工作，孩子上了初中就可以住校了，家里也就清净了。”
苏梅期望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收拾完，一家人纷纷洗漱，闻晴问：“妈，我住哪里？我去与闻雨一起住吧？”
苏梅摇头，“你妹妹不喜欢别人睡她的床，反正你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就在屋里搭个床铺睡吧。”
拉过两条长板凳，闻晴拦住她，“我自己来，我还是在厨房搭，安静些。”厨房是个木板房，就在正屋西边。
她把背包拿过来，打开拿出一包玉米面，大约30斤，一块腊肉，大约2斤，一包干蘑菇，大约2斤，一瓶空间里的蜂蜜，一件红色的毛衣，其他的就是一些破旧衣服、一条被褥和洗漱用品了。
闻晴把毛衣递给她，“妈，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大约有一斤半重，摸着很温暖，苏梅心里酸酸的。
“你自己穿吧，妈都没有什么东西给你。”
“不用，以后我再织就行了。”这个家就苏梅还有点关心她。
说罢，端起两条长凳出了房间，又搬走凉板去厨房搭床。
苏梅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和手上的毛衣，心里十分难过。
闻晴先把厨房收拾干净，烧了热水，加入洗衣粉，拧了抹布把灶台、架子上的油污抹去，让厨房里不再那么难闻，这才搭好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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