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娘之四。
这一日，秋风送爽，菊花盛开，尤其是那绿菊，更是鲜翠欲滴，别有一番韵味。
温如春心情甚佳，便请了几位好友来家中喝酒赏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们便移步至庭院之中，点上香，焚起炉，温如春更是兴起，抱出古琴，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如泣如诉，和着秋日的晚风，更添了几分诗意。
客人们纷纷叫好，喝彩声不断，直闹到深夜，才尽兴而归。
温如春也略有醉意，让书僮扶着自己回到房中睡下。
朦胧中，他似乎还听到那琴声在耳边萦绕，以为是自己在梦中继续弹奏，便也没有在意。
那琴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书僮突然惊醒，以为家中其他仆人趁着夜深人静在拨弄琴弦，便也没有起身查看。
可是，那琴声却愈发显得生硬、机械，完全没有了之前温如春弹奏时的流畅与灵动。
书僮心中疑惑，忙披衣下床，点亮油灯，循声而去。
到了放置古琴的房间，却只见古琴静静地躺在那里，并无人在旁。
他心中一惊，忙转身回去告诉温如春。
温如春初时还不相信，以为是书僮在和自己开玩笑。
但听书僮说得言辞凿凿，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好奇，便自己跑去一听，果然，那琴声断断续续，生硬无比，好像有人在极力模仿自己，却又始终无法得其精髓。
温如春心中惊骇，忙点亮灯，直闯进去。
等他赶到房间时，那琴声却突然停了，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心中疑惑更甚，围着古琴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之下，他只得把琴拿走，放到自己的卧室里，想着这样或许就能安心入睡了。
果然，这一夜，他再也没有听到那诡异的琴声。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温如春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着这琴声的来历，想着自己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此怪事。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
最后，他只得自我安慰道：“大概是狐狸精在作祟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心想：“这狐狸精既然愿意模仿我弹琴，那必然是喜欢音乐之人。”
“我何不借此机会，收它为徒，传授它琴艺呢？”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温如春便每晚都为那“狐狸精”奏一个曲子，又调好弦让它弹，就像在教它一样。
而自己则躲在暗处，静静地听着那琴声的变化。
起初，那琴声还是生硬无比，完全不成曲调。
但过了六七夜以后，居然渐渐变得流畅起来，甚至还弹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而且十分动听。
温如春心中大喜，想着这“狐狸精”果然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恢复正常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日，温如春家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来是他要成亲了。
新娘名叫良工，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仅长得如花似玉，更是精通音律，善弹古筝。
两人成亲之后，自然是如胶似漆，恩爱有加。
一日，两人闲来无事，便坐在房中聊天，说起各自以前的经历。
良工突然说道：“夫君，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花园中听到的那首《惜余春》的词吗？”
温如春闻言一愣，忙问道：“你也知道那首词？”
良工点了点头，说道：“当日我在花园中游玩，突然看到这首词，觉得写得很好，便悄悄记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那首词不是夫君所写。”
温如春闻感慨的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我们结成这姻缘，全靠那首词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那首词的话，温如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娘子，你可知道那首词的来历？”
良工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日看到之后，便觉得十分喜欢。”
温如春闻言，心中不禁又想起了那诡异的琴声，以及自己收“狐狸精”为徒的事情。
他心想：“这琴声、这词，难道真的是狐狸精所为？”
他却又不敢确定。
于是，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良工。良工闻言，也是惊骇不已。
她想了想，说道：“夫君，我家有一面古镜，相传可以照见鬼怪。不如明日我让人取来，我们一试便知。”
温如春闻言大喜，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娘子了。”
第二日，良工便打发人去取了那面古镜。
等到夜幕降临，那琴声又准时响起。
温如春和良工忙点亮灯，拿着古镜突然进去。
只见那古琴静静地躺在那里，并无任何异常。
当他们把灯光照向古琴时，却突然看到一个女子，正慌慌张张地跑到屋角落里，却无法再躲藏。
那女子一身白衣，长发披肩，面容清秀，只是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温如春和良工定睛一看，原来那女子正是赵家的宦娘。
温如春大惊失色，忙问道：“宦娘，怎么会是你？”
宦娘闻言，更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
“替你们做了媒，不算没恩德，为什么逼得我这样厉害？”
温如春闻言一愣，忙问道：“宦娘，你这是何意？”
宦娘擦了擦眼泪，说道：
“实不相瞒，我是太守的女儿，死去已经一百年了。”
“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弹琴、弹筝。筝已经弹得很好了，只有这弹琴的技法，没有得到正传。”
“身在阴间，还觉得是一件恨事。那日我到你家来，听到你弹的一手好琴，便倾心向往。”
“只恨我是个鬼，不能够嫁给你，便暗地里替你结成一对好夫妻，来报答你眷恋我的一片情意。”
“刘公子座位底下的女鞋，《惜余春》的粗俗词句，都是我干的事。这样报答先生，不可说不辛苦了。”
温如春和良工闻言，都是惊愕不已。
他们想不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故事。
温如春看着宦娘，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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