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
黑暗中，是李永川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老太太像是牵着一条走累了趴在地上玩赖的狗一样，坚定而无情地拽着他。手腕上的疼痛让李永川几乎要流出泪水，但更多的是心中的恐惧和困惑。这位看似脆弱的老太太，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她究竟要带他去哪里？
李永川的尖叫在夜色中回荡，却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大娘，大娘，等一下，我感觉我、我可以——可以站起来试试。”李永川实在扛不住疼，决定不管好赖的先站起来再说。
哪知老太太没搭理他，而是继续拖着他走。可能是着急找儿子没听见，但更多的则像是对李永川耍滑头玩心眼儿的教训。
老太太不止一次说李永川像她的“四儿子”，所以这次也像教训不听话的“四儿子”那样，不容辩解和反抗。一切等教训完再说。
地上松软的土和砂石，甚至一些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全都招呼在李永川的头上，还有些掠过头发和额头，直接冲到李永川的脸上，不一会儿的工夫，李永川的口鼻里就已经有了尘土。呼吸起来，都是带些腥气的味道。
“大娘，我错了啊。你等一下。”李永川努力抬起头，让自己少遭点罪。
“你哪儿错了？错的分明是我啊，提醒你没提醒到位，才让你摔倒了，还摔断了骨头。所以啊——”老太太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记记耳光，生生的抽在李永川的脸上。
老太太继续说道：“——所以啊，你就安稳的躺着休息，咱们呐，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啊？半个小时？！”别说半个小时，感觉再有个三五分钟，李永川就要散架了。“真要是半个小时，非把自己磨成渣渣了啊。”
“大娘，是这样，你不是着急找儿子吗？这么个走路法——哎哟——”一块石子滑到李永川的后背，硌得他忍不住直喊疼，石子在后背底下从上滚到下，坚硬又不规则的外形，着实让李永川吃够了苦头。
后背被硌得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很多地方都蹭破了皮，要不然疼痛不能这么连贯，而且密密麻麻的，还挺均匀。
等疼痛稍微缓了缓，李永川继续说道：“大娘，这么个走路法太慢了，这要是找到你儿子，也太耽误事儿了。不管怎么说，找孩子最重要。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有个什么野物或者坏人什么的，那不就麻烦了嘛。你想想，是不？”
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些，一开口，身子绷着的那股劲儿顿时松散，感觉像是褪去了最外面的一层防护，使得疼痛轻易入侵，痛感加剧。
老太太无心搭理他，只顾往前走。
李永川实在受不了这份折磨，又开始胡诌起来：“就前几天，我看手机上说咱这出了点事儿，就一个大小伙子晚上不回家，在外头瞎逛，直接被人家掳走了，啧啧啧，别提有多惨了呀。”李永川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都是自己，他这属于把自己的经历当成素材直接拿来套用了。
其实说得也没错，他要是早点回家，不在外头瞎逛，也不至于被老太太掳走。
但是后边的话，可是完全脱离素材，只为忽悠老太太：“这要是早发现一步，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悲剧。唉。”
没曾想，胡诌八扯的话居然有了效果，老太太终于停下，并且将信将疑的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真真，绝对真！”李永川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这次必须要好好利用，他开始添油加醋的补充道：“我当时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这里，当时我比你还震惊呢。就当时那场面，我都不敢再给你形容，那简直叫一个血腥啊。就那男的的脸，从左边一直撕裂到右边，骨头啊肉啊什么的，全都露出来了，啧啧啧，可真够吓人的。还有脖子那里，就剩一点皮肉连着，脑袋就往后耷拉着，都快贴到脊梁杆子上了……”
老太太的手终于松开，她还顺势一推，将李永川重重扔在地上。
虽说是啃了一嘴的土，但李永川确实打心底开心，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尽早摆脱这种被生拉硬拽的局面，至于什么时候脱身又该怎么脱身，再随机应变吧。
“你看看你的腿，能走吗？不能走的话——”
李永川心里搭话：“——不能走就放了我吗？”
老太太却说：“不能走的话，我再拉着你走快点。”
李永川心里瞬间冒出七十多个骂人的词汇和短语，如果说文字要是能有重量，李永川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全部砸到老太太的脸上。
“哎——”李永川假装艰难的站起身，其实就算不用假装，以他在地上摩擦这么久的状态，想要顺顺利利的一口爬起来，也是有不小的难度。
“还能走？”老太太的语气很怪，不像是安慰，更像是挖苦。
李永川点点头，怕老太太黑暗里看不清，又补充了一个：“嗯。”
“刚才不是说腿断了吗？这怎么就敢走了？是不是装的啊？”
“我咬牙坚持坚持，还是帮你找到四儿子重要，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李永川说这话的时候，就跟一个英雄似的，如果放到电视剧里，这时候给他安排个英雄光环都是合情合理的。
老太太撇撇嘴，没接茬。
“跟我走吧，到我那个家，你该歇着再歇着。”
李永川也撇撇嘴，没接茬。他现在只想抓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邪里邪气的老太太。
路还是一如既往地黑，前路，退路以及当下，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是迷茫与无助的混合颜色。
李永川发现自从老太太松手后，自己的腿脚开始有了麻嗖嗖的感觉，他觉得这是血液疏通的好现象，也就意味着离健步如飞不远了。
橐橐橐。
老太太的拐杖准确的磕在一块鹌鹑大小的石块上，然后以命令一样的口吻，说：“让你来是帮忙的，不是让你杵在这里当电线杆子的。你要是走不了，我再帮帮你？”
李永川唰唰唰的快走几步，赶到老太太前边，转身说：“大娘，你可要跟紧了啊，我速度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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