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向来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却沉淀着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执拗的暗芒。
与他印象里那个纤细瘦弱,千方百计找借口偷懒,一心逃避功课的身影莫名重合。
如果……
放过福禄能让她感到开心,重现几分旧时那般鲜活的模样,那他……愿意退这一步。
这念头来得突然,却清晰得不容置疑。
邵景安紧绷的心弦忽然就松动了,神情亦不自觉缓和了两分。
变化很细微,却没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傅玉棠的眼睛。
察觉到他态度似有所松动,傅玉棠立马趁热打铁道:“再者,太傅你应该知道死了的人永远没活着的人重要。
与其执着于一个已死之人,不如怜取眼前。
就如同我,被风元百般算计,说心里不怨不恨,那就是糊弄人的鬼话。
就冲风元那些举动,即便是圣人来了,都要忍不住为之震怒。
可是,再怨再恨又能如何呢?
风元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能将其从地狱里拉出来,对他展开报复?!
还是说,我要将这份无处宣泄的怨恨,转嫁到皇上、羚王爷身上,转嫁到那些曾依附风元、却罪不至死的朝臣身上?
这岂非无端迁怒?
而且,如太傅所言,我确实很在乎皇上、羚王爷这两个好兄弟。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同福禄一般,是真心待我好。
更重要的是对于先皇下咒一事,他们全然不知。
但凡他们有所察觉,默许先皇的做法,我都无法再以平常心对待他们。
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爱记仇。
一旦逮着机会,势必要反击回去的。
可他们偏偏毫不知情,这让我如何讨要说法?又该找谁讨要说法呢?
是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和深思,我选择放下仇恨,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与以往一样继续尽心尽力地辅佐皇上。
而福禄,他并非天生的恶人……”
提及福禄,傅玉棠面上便多了一丝不自觉的怜悯,她重新坐了下来,垂眸看着下方的邵景安,幽幽叹气道:“比起主观恶意的先皇,他更像是乱世里一枚身不由己的卒子——
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走到了与天下为敌的境地。
若论根源,造就他今日结局的,何尝不是这吃人的世道,与先皇昔年的步步紧逼?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何尝不想做个清清白白的普通人?
在边陲小镇里,守着敬重的父母,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妹,娶上情投意合的姑娘,在院中栽两棵柿树,待秋来果熟时,给孩儿们做个甜软的柿饼,一家其乐融融,在故乡的炊烟里安稳度日,了此一生?
可是,命运几时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从那一日西鸣单方面撕毁约定,西鸣士兵闯入村子,将利刃对准他的家人时,他所有的梦便都碎了。
自那一刻,他的人生就不再受自己的主宰。
他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沾着不得不为的血污,也离那个向往的院子愈来愈远。
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挣脱樊笼、回头是岸的机会,难道太傅就要因他过往的身不由己,亲手掐灭他最后的生机吗?
太傅,律法之外,亦有人情。
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说到动情处,傅玉棠很是感性地红了眼眶,没忍住吸了下鼻子。
邵景安心里亦不好受。
虽然他与福禄之间的感情,不像傅玉棠这般深厚,可是到底相处过好些年,且二人同龄,闲暇时也曾凑在一起,吐槽傅玉棠三人顽劣,有过不少玩笑的情谊。
那些记忆或许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但此刻被傅玉棠的情绪勾起,依旧带着几分真实的温度。
他……他倒也不是一定要福禄去死。
只是福禄的身份太敏感了,且有诸多势力盯上了他。
留着他,就如同在京城埋了下一个不知何时会引发的巨大隐患。
一旦处理不当,不仅会引火烧身,更会牵连傅玉棠,让她也陷入险境。
甚至,动摇国本。
他最初的坚持,除了维护律法之外,还有经过深思熟虑过后,选择的一种近乎残酷的,快刀斩乱麻的“保护”——
用福禄一人,换取所有局势的稳定,以最快地速度切断所有潜在的危险。
可后来,在听到傅玉棠对福禄的安排时,他心里就有了几分犹豫。
如果他可以戴罪立功,且取得皇上的原谅,用假死平定一切风波,那又何必真要他的性命呢?
心生动摇之际,再听傅玉棠将福禄的无奈与挣扎细细道来,即便明知道这其中藏有她的小心机——
通过勾勒一个无法实现的“如果”,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讨论焦点从“福禄做了什么恶”转移到了“他本可以是什么样的人”,从而为他的罪行蒙上了一层值得悲悯的滤镜。
旨在用“环境的恶”来冲淡“个人的恶”,他仍是不由为之动容。
尤其是她描绘的那方栽着柿树、炊烟袅袅的院落,像一根细而韧的丝线,不经意间,已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缠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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