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议既定，不再耽搁。
杜若晴显然对太行内部的地形颇为熟悉，她领着叶云舟，并未沿着常规的旅游路径下山，而是选择了山顶另一侧一条更为隐秘、几乎被杂草藤蔓完全覆盖的狭窄小径。
这小径陡峭崎岖，时而需要借助垂落的藤蔓攀援而下，时而又要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
越是往下，周围的植被越发茂密苍翠，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越发浓郁精纯，但同时，一种无形的压力也开始弥漫开来，那是属于太行古族领地特有的、排外的领域感。
两人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灵力内蕴，步履轻盈，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如同两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在林间穿梭。
叶云舟回想起上次与方琳琳初入太行时的狼狈与无知，心中多了几分谨慎。
杜若晴更是经验老到，她似乎懂得某种特殊的敛息法门，周身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肉眼可见，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一路上，他们果然感应到好几股或强或弱的灵识从不同方向扫过山林，带着审视与警惕的意味。
这些灵识的主人，显然就是盘踞在此地的各个古族放出的哨探。有一次，他们甚至远远看到一队身着统一兽皮服饰、气息彪悍的武者押送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从山脚下经过，那马车上的图腾，属于一个名为“山岳部”的小型古族。
两人潜伏在密林中，屏息凝神，直到那队人马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继续赶路。
杜若晴低声道：“这里的人都相当排外。”
“一方面，他们是隐世古族，对待山外之人本身就有敌意；另一方面，若是山外人突然出现在太行，若是弱小者，没有人能救他们，全都会被这些古族猎杀。”
叶云舟默默点头。
这里弱肉强食的法则，比之外界更加赤裸和残酷。
经过大半日的谨慎跋涉，在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时，两人终于走出了茂密的原始山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河畔坐落着一个炊烟袅袅的镇子。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是颇具古风的木质建筑，酒旗招展，人声隐约可闻。
正是叶云舟上次与方琳琳来过的那个，位于两河交汇处、作为诸多太行势力食物补给点的小镇。
与上次相比，镇子似乎更加热闹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临近某个古族的庆典，往来的人流中，明显多了不少气息不弱的武修，他们衣着各异，但大多带着一股属于太行的彪悍气息。
杜若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套粗布衣服，示意叶云舟换上。衣服质地普通，样式也与镇中常见的脚夫、行商类似。
她又拿出一些特制的药粉，简单在两人脸上、手上涂抹了一下，掩盖了过于白皙的肤色，增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劳碌感。
“记住，我们现在是来自黄河口，往中部贩运山货的行商伙计，因为商队在前方遇到了点麻烦，先行一步来此打点。”
杜若晴低声交代着伪装的身份，“少说话，多观察。”
叶云舟会意，将自身气质也调整得更加内敛平凡。
两人混在入镇的人流中，低着头，走进了小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卖着各种山珍、药材、兽皮以及一些粗陋的兵器护甲。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药材和牲畜混杂的气味。
不少店铺门口都有伙计大声吆喝，但他们的目光扫过叶云舟和杜若晴这两个穿着寒酸、气息平平的“行商伙计”时，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连招呼都懒得打。
叶云舟目光扫过街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茶摊。依旧是那个佝偻着背的老汉，慢悠悠地照看着他的小生意，茶摊前依旧冷冷清清，与周围几家宾客盈门的酒楼饭馆形成鲜明对比。
杜若晴脚步微顿，低声道：“去那里坐坐，这种地方消息往往更灵通，也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两人走到茶摊，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老伯，两碗茶。”
叶云舟压着嗓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同时将几枚在晋省换好的、太行境内通用的劣质灵石放在桌上。
老汉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看到叶云舟时，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慢吞吞地拎起铜壶，倒了两碗浑浊的茶水过来。
“谢谢老伯。”
叶云舟道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杜若晴也默默喝着茶，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视着街道上的行人，耳朵微动，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
“听说了吗？赵家的祭祖大典下个月就要开始了，这次好像格外隆重。”
“可不是，据说连久不出世的一些老怪物都可能露面。”
“唉，到时候这镇子又要戒严了，生意不好做啊……”
“赵家势大，有什么办法？只希望他们采购物资时，价钱能公道点……”
零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大多与赵家和大典有关。杜若晴与叶云舟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了信息的可靠性。
就在这时，那卖茶的老汉拿着抹布，慢悠悠地走过来，假装擦拭旁边的桌子，用极低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后生，又是你啊……这次还带了个女娃子……这潭水，可比你上次来的时候，浑多了……”
叶云舟心中猛地一凛！
这老伯竟然认出了他！
虽然上次他与方琳琳来此时，也在这茶摊歇过脚，但当时他风尘仆仆，与现在经过伪装的形象颇有不同，这老伯的眼力竟如此毒辣！
杜若晴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扫了那老伯一眼，但老伯说完这句，便又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回了他的棚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老伯不简单。”
杜若晴传音道，语气凝重。
叶云舟微微点头，心中警惕更甚。这太行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连一个看似普通的卖茶老汉，都透着诡异。
两人不敢久留，将碗中茶水饮尽，留下茶钱，便起身离开了茶摊，迅速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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