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心魔炼狱
混沌光流如粘稠的星河,裹挟着秦风,将他抛入一片无垠的虚空。
两禅寺废墟的惨烈、问天崖崩塌的悲壮、玄微子燃烧生命开启秘境的决绝、姜梨那染血身影与无声翕动的嘴唇……所有喧嚣与痛苦,在踏入光门的瞬间被剥离、隔绝,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里就是轩辕秘境?
秦风残破的神魂悬浮着,感知被压缩到极限。
没有预想中的仙家气象、法则符文,也没有神乐道尊与姬龙魔铠那刺目的邪光。
眼前只有一片朦胧、旋转的混沌,仿佛宇宙初生未久,一切概念尚在孕育之中。
唯有那柄悬于入口门楣的轩辕剑,透过遥远的空间传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感,如同黑暗海渊中的孤灯。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带来安宁。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缓缓攥紧了他的心脏、神魂。
这威压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源自四面八方,源自构成这片混沌的每一个“粒子”,它至高、漠然、宏大,带着审视万物的冰冷。
“天道意志……”秦风瞬间明悟。
玄微子以命开启的通道,并非坦途。
秘境的核心,这承载着天道本源与轩辕大阵的圣地,其守护者,正是天道本身!
它不会轻易接纳任何存在,尤其是像他这样,身负天道剑意却又被魔丸侵蚀、双手沾满鲜血与毁灭气息的存在。
念头刚起,眼前的混沌骤然沸腾!
不再是氤氲的气流,而是猛烈的漩涡,带着无可抗拒的吸力,瞬间将秦风卷入其中。
眼前光影扭曲、时空错乱,仿佛坠入万花筒的深渊。
第一重炼狱:青玄劫灰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血腥与灵木燃烧的气息,粗暴地灌入鼻腔。
秦风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呕吐。
冰冷的石阶硌着他的背脊。
眼前,不再是混沌虚空,而是……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景象!
残阳如血,将破碎的山门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曾经象征着青玄宗千年传承的“青玄”牌匾,断成两截,斜插在焦黑的瓦砾中,字迹被凝固的血液覆盖。
熟悉的亭台楼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熊熊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尚未倒塌的梁柱,发出噼啪的哀鸣。
昔日灵禽飞舞、仙鹤长鸣的灵兽园,此刻只剩下被撕裂的羽翼和焦黑的兽尸,散落在污浊的血泊里。
喊杀声、临死的惨嚎、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建筑倒塌的轰鸣……这些被他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只在噩梦中才会浮现的声音,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耳中,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他的神魂。
“杀!一个不留!”远处,传来魔修狰狞的狂笑。
“宗主……快走……”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秦风僵硬地转过头。
是传功长老!
那位总是板着脸,却在他初次练剑受伤时偷偷塞给他丹药的老人。
此刻,他靠在一根断裂的廊柱旁,胸前插着三柄淬毒的飞剑,深可见骨的伤口布满了全身,鲜血汩汩流出,在身下汇成一汪小潭。
他用尽最后力气,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死死盯着秦风的方向,嘴唇翕动,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长老!”秦风失声嘶吼,本能地想要冲过去。
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
他只是一个无法触摸、无法发声的幽灵,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想起来了!
这是青玄宗覆灭的那一天!
是他被师父强行封印在宗门秘库深处,对外界惨剧无能为力的那一天!
视角猛地被拉高、拉远,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看”到:
平日里活泼俏丽的小师妹,被一名魔修掐着脖子提在半空,精致的脸蛋因窒息而扭曲,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下一刻,纤细的脖颈被无情扭断。
授业恩师,那位须发皆白、慈祥如祖父的藏经阁长老,祭起本命法宝——一座青铜古钟,试图阻挡潮水般涌来的魔修,却被一道阴狠的魔煞血光洞穿胸膛,古钟哀鸣碎裂,老人枯槁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半堵墙壁,再无声息。
年轻的同门师兄弟结成的剑阵,在魔焰和邪法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
剑光崩碎,肢体横飞,少年们眼中的热血与愤怒瞬间被恐惧和死亡取代。
一个手持巨斧、浑身覆盖着鳞片的魔修,狞笑着将一个被斩断双腿、仍在挣扎的年轻弟子从头到脚劈成两半,鲜血和内脏喷溅在残破的“青玄”牌匾上。
宗主……那位威严而正直、将他引入山门并寄予厚望的宗主,此刻浑身浴血,道袍破碎,被数名气息恐怖的魔道巨头围攻。
他手中的宗主佩剑“青玄”光芒黯淡,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无比沉重。
一道漆黑如墨、带着浓郁诅咒气息的骨矛,无声无息地从他背后阴影中刺出,贯穿了他的护体灵光,透胸而过!
宗主身体剧震,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
他艰难地回头,望向秘库的方向,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凉、担忧和……一丝托付?
“不——!!!”
秦风在虚空中发出无声的咆哮,魂体剧烈震颤,如同遭受凌迟。
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愤怒、刻骨的仇恨,以及那几乎将他灵魂压垮的、名为“无能”的巨大负罪感,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意识。
“是我无能!是我弱小!若我当时更强……若我当时能破开封印……”
魔丸的力量在他透明的魂体内蠢蠢欲动,赤红的魔纹在虚幻的皮肤下隐隐浮现,散发出狂暴的毁灭气息,似乎要挣脱束缚,将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连同他自己一起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审判,直接在他神魂最深处响起:
【痴儿。此劫非因汝弱,实乃定数。汝若早出,亦不过血池添一枯骨。悲恸何益?恨意何用?沉溺于此,汝与那毁灭汝师门之魔,何异?天道无情,然有序。汝之执念,已成汝道之枷锁,心之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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