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告诉我东西都在哪里，我来就行，您陪着他们说说话。”
她动作娴熟地倒了几杯热水，先是小心翼翼地递了一杯给沈文静，又给陆江河和蒋泽涛分别递上，最后才端着一杯水走到老太太面前。
“阿姨，您请喝水。”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你看这姑娘，多懂事，多会办事！”
她接过水杯，拉着刘爱璐的手不放，转头看向陆江河和沈文静。
“你们单位的同事，真是一个比一个好。”
老太太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回到了陆江河身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江河。
这个年轻人，从进门开始就没说几句话，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跟随着他。他身上有一种沉稳的气度，不言自威。
“同志，看你这气质，不像是一般人。”
老太太试探着开口。
“你……是阿洪的领导吧？”
陆江河闻言，并没有否认，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却像是一颗定心丸。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自豪。
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我就知道！我一看就知道！”
她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们家阿洪那孩子，打小就有出息！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儿！要不是有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提携他，他哪有今天啊！”
“领导，你可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心眼好着呢！就是个直肠子，有时候说话容易得罪人，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这人，孝顺！真的，特别孝顺！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一寄就是好几千。我跟他爸都跟他说，我们俩老的有退休金，够花了，让他别寄了，留着自己用，将来给孩子攒着。”
老太太说着，指了指屋里的陈设。
“可他非不听！说我们一辈子苦惯了，他现在有本事了，就得让我们享福。我说啥叫享福？搬到市里住高楼大厦那叫享福？我跟他爸可住不惯！还是这老邻居老街坊的，住着舒坦。”
“这孩子，就是犟！我们不要他的钱，他就给我们买东西。你看那电视，前年非要给我们换个液晶的，我没让。我说这老电视还能看，换那玩意儿干啥，浪费钱！”
陆江河安静地听着，手里捧着玻璃杯，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嗯”一声作为回应。
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落地扇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墙皮有些泛黄，但没有任何污渍。
桌上的茶杯，杯口都没有一丝茶垢。
这是一个清贫，但极有尊严的家。
蒋泽涛坐在旁边，表情有些不耐，但碍于陆江河在场，始终没有作声。
老太太显然是说上了兴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领导，我们家阿洪能跟着您干，那是他的福气！”
“这孩子没啥大本事，就是肯干，能吃苦！身上有股子傻劲儿！您以后可得多多指点他，也得多多批评他！”
“他要是工作上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骂他！别给我面子！男孩子，就得敲打敲打才能成才！”
“他老婆走得早，他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我就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
“上次他回来还跟我说呢，说单位里新区的项目，全靠领导运筹帷幄，他就是跟着跑跑腿，学到了不少东西！”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为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而感到的无上荣光。
“领导，您放心，我们家阿洪，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将来肯定会报答您的！”
陆江河端着水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耐心倾听的模样。
“阿姨，您言重了。”
“杨洪是个好同志，工作能力很强，也很负责任。”
“我们是同事，也是战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陆江河放下水杯，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阿姨，我们今天来，除了看望您，主要还是为了杨洪托付的那件事。”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她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冷却了不少。
她浑浊的眼睛重新眯了起来，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回陆江河脸上。
“同志。”
“你……真的是我们家阿洪的同事？”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不客气。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一秒。
蒋泽涛的眉头一皱，刚要开口。
陆江河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阿姨，您有这个疑虑，是应该的。”
陆江河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放下水杯，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放在了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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