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
打扫院子的婆子和小厮,便只得咬牙从只有一丝余温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抓起角落里的扫把和铁锹,闷着头就向外走。
不闷头也不行,但凡他们多一点犹豫,今天这门就出不去了。
他们出不了这个门,各院子与厨房的路就走不了人,走不了人,就吃不上饭,吃不上饭,这府里的上百人就要饿死!
这些日子以后,他们扫出去的雪,堆得比他们城关里那最高的塔楼还高。
只要一出门,不用抬眼,就能看到那“遮天蔽日”的雪山……
遮天蔽日的……
遮天蔽日……
“哎?”几十个婆子小厮聚集在廊下,齐齐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抬头——
空空如也。
“雪山呢?积雪呢?我们的活计呢!”
一连三问,问得周围一片寂静,只要寒风打着旋,从他们眼前簌簌飞过。
他们盯地面上铺得整整齐齐的青石砖,忽然大叫一声,齐刷刷转身往府门外跑。
杂乱的跑步声,引起了各院子的注意,纷纷跑出来看情况,见别人跟着跑,自己也一咬牙跟了上去。
等抵达府门口时,已经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了,打开府门,冲出将军府。
站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长吸一口气:
“啊——!”
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人察觉不对,尖叫一声,大喊道:
“啊!雪、雪呢?那些雪呢?”
“天哪!那些雪,比人还高的雪,怎么一夜之间全没了?”
“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婆子忽然松开被她用力拉紧的、全家贡献出来的五件棉袄,猛地跪到地上,高呼道:
“神仙显灵,一定是神仙显灵!大家还不快点叩谢神灵!”
几个婆子与老头顿时就跟着跪下了,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神灵保佑!老天保佑!神迹啊!这是神迹!一定是天上的神仙看咱们太苦太难!这才降下了神迹。”
“一夜雪消,定非人力所为!神迹,一定是神迹!肯定是神迹!”
“太好了太好了!天上神仙一定看到我们了……大家快拜啊!拜了神仙,咱们就能得救了。”
……
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加入到跪拜的行列里。
整个将军府门口,竟被这些求神拜佛的百姓,挤得无处下脚。
“唉!都让让,都让让!”
一群得知满城积雪全消的将军们,一路从自家府邸冲来将军府,要与镇国公商议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接下来怎么办?
结果……
以往几百米的路,一眨眼就过去了,今日简直是过五关斩六将,这么大冷得天,竟然挤得他们全身冒汗。
“他娘的,本将军让你们让开,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没长耳朵……”
最后一名七尺将军,瞪着一双铜铃眼,一个不慎差点又被挤回人群里去,气得他破口大骂。
然而……没用!
他这一声吼,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泛起半点波澜,还是罗副将用力拉了他一把,才把他从人群里拖出来。
那人脸色难看。
不仅是他,原本威风凛凛的一群将军,现在一个个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小媳妇儿。
一边抹汗,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冷!实在是太冷了!一会儿风寒入体可就不好了。
他们一群人急匆匆往镇国公书房的方向而去。
有人道:“将军之前不是弄了好多车药材吗?不知道还有没有剩,回去的时候,我想求点,你们求不求?”
“要的。”
“可以。”
……
一群将军被请入书房的时候,池九瑜他们也得了信,过来府门口看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连一直挥之不去的寒意,仿佛都被这些百姓高涨的热情击散了些。
池怀瑾想起昨夜——
那十六个人从一开始跌跌撞撞,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到最后一个个驱赶着两个超大雪球往护城河里跑。
甚至有一个童心未泯的,控制着超大雪球又跑又跳,真的是既震撼又好笑。
不过这一切都是妹妹的功劳,这些百姓在这里求神拜佛,还不如直接拜小瑜儿来的有用。
就在他们想着怎样将池九瑜推到人前时,镇国公已经在做了。
他做了什么呢?
他在一群将军进门的时候,给一个极漂亮的小木雕上了香,双手合十,虔诚一拜。
罗副将惊得往后一跳,“呔!何方妖孽!竟敢上将军的身,还不速速现形!”
镇国公脸皮抽了抽,看在他们老罗家千亩地里一根苗的份上,决定不跟他计较,只嘲讽道:
“你们家鬼上身,还能拜神啊!”
“对啊!”罗副将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你很不正常啊!”
“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被困死鹰岭的时候,多少将士求神拜佛?就你一个死倔着说,求人不如求己?如今这是怎么了?你竟然开始……嗯……”
他一耸肩一侧头一摊手,给了镇国公一个“没法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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