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副枯槁的身子，沟壑般的脸毫无血色，说话间露出稀疏的牙齿尖锐得吓人，可说出的话却是她这四十多年来从来没听过的温和。
“娘，你说啥呢，我没事，你身体好点儿吗？”
“娘身体不大好，可能要去见你爹了。”
“娘快别说这丧气话，实在不行咱们去省里看看。”郝招娣着急得在旁边附和。
“对，娘实在不行我们带你去省里看看。”郝来娣也同意大姐的话。
吴大花见两人着急的样子，眼睛闪烁了一下，诡异的扯了扯嘴角问：“招娣、来娣你们俩真想让我好？”
“对啊，娘咱们当然想你身体好啊。”郝招娣莫名其妙的看看她娘，又看看身边几个弟妹，不懂她娘怎么这么问。
“盼娣呢？你也希望娘身体好吗？”
“啊，对。”突然被点名的郝盼弟，还没反应过来就顺嘴搭音回了一句。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吴大花就突然从座柜上滑跪到她俩面前，吓得俩人赶紧去拉她娘。可无论怎么使劲儿，吴大花就是不起来，而且挣扎的力气堪比一个重劳力。
吴大花突然跪倒在地，惊得郝来娣也赶紧蹲下去扶她，四个人在地上撕扯着，突然一道凄厉的女声叫喊起来。
“啊！！！”尖锐的声音惊得几人不由得停了手，只见吴大花满口的血肉，再看一边的郝来娣左边肩膀生生被咬掉一块肉。
旁边的郝招娣，胳膊上也被咬了一口，血呲呲的往外喷溅着，刚刚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郝大宝，不知怎么回事头破血流的栽在一旁，郝盼弟脖子上也被抓了几下，四个人身上血淋淋的，地上墙上桌椅板凳到处都是血。
而吴大花却一点儿伤都没受不说，脸色竟然比刚刚还红润了一些，她咯吱咯吱的嚼着嘴里的肉，一只手抱着一块黑石头，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缕带着头皮的长发。
最先反应过来的郝大宝捂着脑袋拽着郝来娣就往外跑，剩下俩人也赶紧跟着一起跑出了院子。
郝盼娣一边跑一边回头，就见她娘跟中邪一样举着那块黑石头，一边沾着地上的血往嘴里填，一边扭头看向他们几个跑走的方向痴痴的笑着，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整个人诡异得瘆人。
那场景一直在郝盼弟脑海中挥之不去，回来后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浑浑噩噩之间，总能看到她娘骑在自己身上，疯狂的啃食着自己的血肉，尖锐的牙齿就跟真的咬在身上一样，疼得她生不如死。
每被吴大花咬一次，郝盼娣就感觉自己身体更加衰败一些，直到现在快死了，她娘还不放过她，她娘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吓得她根本不敢闭眼，现在要死了，也不敢闭眼。
就在郝盼娣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远在广宁公社丰收大队小草村的郝来娣已经咽气了。
自打上次从娘家跑回来，郝来娣肩膀上的伤就一直没好，整个胳膊顺着肩膀的伤口开始发脓溃烂，她整个人也变得恍恍惚惚，总能见到她娘在啃自己的血肉，边啃边咀嚼。
开始几天郝来娣还有知觉，人在半梦半醒之间，还认识人，可后面就变得跟傻子一样，好像整个灵魂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具躯壳，无论别人怎么推搡都无动于衷。
这天中午，郝来娣小儿子姚三旺端着饭进来，就见她大张着嘴，瞪着两只眼睛，眼珠子向外凸着，仿佛要掉下来一般，不知怎么弄的，她后背抬起来一指多高，整个胸部向上顶着。
吓得姚三旺打翻了手里的碗，跑出门喊他奶，等郝盼娣婆婆进来，她人已经凉透了。
小洼村这边下午1点上工钟响，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往田里走。
墨颜也打开医务室的门开始坐诊了，过了有半个钟头，魏老太太挎着针线笸箩，和墨辰一起进了医务室。
见魏老太太和墨辰进来，正低头写诊断手札的墨颜抬头问：“奶，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想着家里也没事儿，不如一家人在前面跟你待着，有什么事儿还能相互照看。”说着就坐到炕上，将之前纳到一半的鞋底取出来接着做。
见魏老太太连打发时间的活计都带了，墨颜也就没再说什么，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见后面跟进来的墨辰，左看右看无聊的样子，就说道：“小辰你有没有想看的书，我将一些书放到那边的文件柜里了，你去看看。”
“好的姐，我正想要不要回去拿高中课本。”说着墨辰便拉开查诊床边上的文件柜，这里面的书还真不少，除了一些现在可以在明面上看的医书、数学、生物、物理、机械、植物、农业的书外，还有一些现在很流行的革命小说，红色散文集和红宝书。
墨辰拿了一本《红日》坐到炕上靠着墙边的红柜子上看了起来。
下午的时光没悠闲多会儿，挨家挨户的厕所里就传出阵阵孩子的哭声，家里的老人听到哭声，跑去厕所一看，吓得各个脸色发白，恶心的不行。
有些人家年轻点儿的媳妇和汉子，也相继跑了厕所，不到一刻钟整个村子都因为排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刚从木匠家拉着给墨颜的炕柜、晒药架回来的村长，路上听见挨家挨户的闹腾声，还在奇怪，便从乡亲们的吵闹声中知道了排虫的事儿，惊得他连车都顾不上，直接扔在半路，人就跑去看情况。
蒋大山做梦也没想到，这人的肚子里真会长虫，喊着村干部一起统计了下人数，发现竟然排虫的，都是上午在墨颜那儿喝过药的人家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还真让那丫头说准了。
蒋大山一边往医务室跑，一边喊人帮自己推车。
这边医务室墨颜正在整理上午的看病心得，她想着记录下来，未来如果自己不在这边当医生了，可以留给新来的医生作为参考。
她正低头写着，就听见村长的喊声，墨颜以为对方是叫自己去领粮食，于是回头喊墨辰，“小辰，你看是不是让咱们去搬粮食。”
“好的。”墨辰说着就下地穿鞋，还没等他穿好鞋，村长就跑了进来。
“颜丫头，颜丫头，你可真厉害啊。”
“这是怎么了蒋叔？”
“她蒋叔快坐下喝口水。”魏老太太也赶紧起身，去拿暖瓶要给蒋大山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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