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星洲衣衫凌乱，一身狼藉，白皙笔直的双腿立在衣摆下，俊美的脸庞还泛着桃红，眼眸半是清澈半是迷离。
他背靠在桌案上，偏头看向女人毅然离去的身影，夹杂着紊乱呼吸的嗓音颤抖的喊道：
“师尊！你还爱他吗？”
“爱？他？”
女人在浓郁的光辉里止住脚步，她停在门口，楼星洲只能看到的一道朦胧若现的轮廓。
两个字珠圆玉润地从唇齿间弹出，清脆有力的敲在楼星洲的心上，他努力往门口看去，终于看清她嘴角云淡风轻的笑。
“你是问沈君临还是赵微云？”
“生死蛊只是区区情爱手段，并不能影响神志，当本尊决心放下过往执念，将无情道心法推至圆满时，一切都不足为虑了。”
楼星洲攥着胸口，艰难的启唇：
“师尊，你真的全都放下了？”
多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啊，只可惜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落到之前的地步，是本尊被执念一叶障目，行差踏错，险些与飞升再无缘分。
如今，本尊心中只有无上大道，情情爱爱皆为过往云烟。”
她停顿片刻，隔着光阴定定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
“星洲，你希望为师飞升还是留下来陪你？”
“你，师尊你……”
楼星洲猛然抬头，在挽留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前，变成了——
“我希望师尊渡劫飞升。”
“不后悔？”
“星洲只愿师尊如愿以偿、求仁得仁。”
他笑得凄凉，唇齿间满是血腥之气，心底深处有声音不停的唾骂着他，说他疯了，说他愚蠢，说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唯有他自己明白，真的爱一个人只希望她好，哪怕余生仅能仰望。
“我会走的。”
“你的答案让本尊很满意，因此本尊决定送你 一件饯别的小礼物。”
女人的声音与他的同时响起，楼星洲愕然，随即又不停苦笑。
原来是试探啊！
选错了会杀他吗？
谢青筠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只青绿色的玉瓶，瓶内光华流转，瓶身香气宜人。
“本尊记得你曾有一段时间对护心丹感兴趣，这一枚是出自丹仙之手的顶级护心丹，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星洲，你的前途在妖界，也许未来你我师徒还有相见的机会。”
瓶子被灵力托举，悠悠的落到楼星洲的掌心，他心慌意乱的呼喊：
“师尊，你去哪儿？”
“闭关。”
这应当他们最后的对话。
楼星洲端详着玉瓶，久久无言。
*
萧云逸躺在天道谷外的花丛间，在月照山的日子除了种花无事可做。
蓬松的尾巴搭在脸上，遮住了晃眼的日光，听着周围的虫鸣鸟叫，蜷缩在繁花间小憩，一切似乎回到了过去。
他有一百多年不曾化过妖型了，接连数日的不眠不休与未曾痊愈的伤势，让倦意一下涌了上来。
邀月峰是天底下最令他安心的地方，意识到不可能有人来此后，变成狐狸盘成了一团。
“呼噜噜呼噜噜……”
有人摸着他的毛，好舒服啊，完全让他不想睁眼。
躺在温暖的怀里，嗅着安神的淡香，萧云逸睡了百年来唯一一个无梦的好觉。
“嘤——”
月落乌啼时，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双爪按在女人的腿上，撅起屁股摆着尾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醒了？”
清冷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上响起，小狐狸浑身僵硬，慢慢抬头，圆溜溜的眼珠子缩小又变大。
“嘤……咳咳，师师师师尊？”
女人穿着一袭简约的黑色长裙，雪白的头发披在身后折射出银月的冷辉，她半眯着眼眸望着天边月，整个人像禁忌一样的存在。
青葱玉手搭在他的背上，一点一点抚摸，却没有半分旖旎与柔情。
“云逸，本尊是来向你告别的。不是因为你曾是本尊的弟子，而是因为你曾是本尊的小狐狸。”
“告、告别？”
萧云逸心急如焚，却变不回人形。
他双爪搭在女人身上，后腿用力站了起来，毛绒绒的脸颊拼命蹭着女人的下颌。
“为什么师尊？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我可以帮您！”
谢青筠自说自的，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此次闭关本尊不知何时才会出来，或许百年或许千年亦或是万年。
一万年不过是本尊寿命的一半，若是等到天门开启，飞升仙界，寿命更加悠长。”
“师尊，非要这样吗？非要这么久吗？”
小狐狸的小脚不停挪动，鎏金双眸拼命涌出眼泪，沾湿了耷拉的大耳，也沾湿了女人的衣襟。
洞虚境寿命不过五千年，若师尊闭关万年，他根本等不到她出关！
女人冷静又绝情，“这世间于本尊而言再没什么好留念的，无论是沈君临还是赵微云，都比不上飞升二字来得实在。
从前，是本尊想岔了，总以为能掌控人心掌控一切，却险些功亏一篑修为尽毁。情之一字果然是最难渡的劫难。”
“师尊，那我呢？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你对我没有哪怕一丝的留念么？”
小狐狸将下颌贴在女人的胸口处，眼泪如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滚。
她敛眸仍自顾说道：
“终归是本尊行为有失，你回魔界后就别再找其他人麻烦了，各自安好吧，就当本尊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你没出现过？这怎么可能？师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是没有心吗？”
“你说的对，本尊没心，本尊不爱你们任何一个，让你们相安无事也只是为了四界安宁，不去影响本尊的飞升大业！”
萧云逸有些被吓到，女人身上的诡异气息令他浑身毛发直竖。
他喃喃问道：
“师尊，飞升当真有这么重要？”
女人眼神一凛，银眸里掀起无穷无尽的冰雪，唇角微勾，轻柔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
“萧云逸你应当体会过实力带来的好处，本尊要的是永生永世，永垂不朽，与日月同辉，与天地齐寿！
你说，你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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