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去了半个多钟头，他和她才从水中挣扎着起来。她披上一件虾肉色浴衣，他则只裹了一条大毛巾。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悠哉悠哉地吸着烟。
刘梦雅忽然坐近了他，佯装撒娇的样子：“嗯，你还没告诉我呢！我这次回来，是谁打电话给你？他这么识做，我还得感谢他哩！”
谁打的电话？戴树豪自己也不明白。是谁呢？为什么要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他也只好佯装：“我还没问你，出去这么久，为什么回来也不给我先来个电话呢？”
“人家想让您来个意外嘛！那不更有意思。”
“有意思！”戴树豪只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口气仍然异乎平常的冷，“恐怕还有一个人你是不让他意外的吧？”
刘梦雅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谁敢保证他不是在故意诈乎。她干脆把头倒进他怀里：“你坏，诬陷好人…”
戴树豪没有任何感情表示，只用手把她轻轻地推开。他把烟吹成一个接一个的圈子，然后唿地吹出一根细细、直直、长长的圆棍，把那些圈子串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去抓那烟棍，烟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地散开去。
“妙极了。”戴树豪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我是很坏，要不你怎么上公安局去告我？但我自认罪恶不大，顶多不就金屋藏娇，与你这么个情妇姘居吗？一没强奸，二没拐骗，三没聚赌，四没贩卖鸦片，你说是吧！”他像是在同她开玩笑，还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
刘梦雅却浑身神经在颤。她不禁又想起那个本子，不禁更加后怕。不知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就把它交给公安局了。那上面，可不仅仅只记载着他，还有他、他…还有自己、自己的一切呀！公安局会把它当成罪证的，顺藤摸瓜追查起来，那可是一片呀！自己怕也不只是“流氓”、“初犯”……哎！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往下坠。口里却还假装平静地说，“你呀，乱讲。”
眼前这男人也许刚刚纵欲，略显疲倦地被闭上眼睛。刘梦雅也闭上双眼，内心却忐忑澎湃。她最先想起的是她自已第一次进江都：
刘梦雅送走了那个该死的老头，没有按照他的吩咐，立即返回福建，而是踯躅在江都市的街头。江都市如此迷人，难得有机会来此一趟。再说，就这样光愣愣地一人回去，乡里人会有什么议论？听说江都市的工作不难找，她决定碰碰运气。
她转了整整一个上午，进了三家酒店，两间工厂，逛过四条街，人家都是打量她一番，然后一笑三摇头。到了中午，一个拐弯背角处，一位长头发青年男子跟着撵上了她。
“小姐，你做生意不？”
“做生意？我不会。”她看着他，有些失望地说。
长发男人靠近她的身边，色迷迷地说：“这个不用学就会的。”
她吓得退了半步，但还是怕失掉了良机：“是什么生意？”
他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圆圈，做了一个手势。
她一愣，转而脸一红。大白天的，也有这样的人，想干这样的事。她撒腿便跑，跑出好远，还能听到那男子的狂笑声。她转了三个圈，这才停下来喘着气。她噙着泪水、低着头、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终于走进了一片铁皮屋区。一式几十间都是铁皮遮的屋项，铁皮钉的墙，有的铁皮已经生诱，有的缺角裂缝，破败不勘。
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当当当…铁棍敲在一截铁轨上，声音原始，沉重。
她躲在一个屋角旁窥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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