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夜望轩正望着窗外发呆,福公公疾步从外面进来。
“皇上,楚老将军求见。”
收回思绪,夜望轩挺了挺脊背,翻开一本奏折:“有请。”
楚老将军的伤腿似是比之上次进宫愈发严重了,半个身子倾斜在拐杖上,几日不见,原本花白的须发竟皆染上了银霜:“老臣拜见皇上。”
见他拄着拐杖费力地屈膝要跪下行礼,夜望轩忙起身,虚扶一把:“老将军免礼,小福子,赐座。”
“多谢皇上。”楚老将军撑着拐杖直起身子谢过,福公公搬了张椅子扶着他坐下。
“请君神医过来,为老将军医治腿伤。”夜望轩盯着楚老将军手中的拐杖,面上现出几分歉疚,说了几次请太医给老爷子诊治都被朝中事绊住了。
“嗻。”福公公应了声,吩咐人倒了杯温茶递给楚老将军,“老奴这就让人去请。”话落,快步出去。
“皇上国事繁忙,老臣冒然前来,是想与您说说云将军的事。”
夜望轩微怔了下,绷着的心莫名一松,竟然不是来讨要说法的。
“老将军去看过云承誉了?”夜望轩翻看着奏折,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帝王威严。
楚老将军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老臣不敢隐瞒皇上,昨日去天牢看过他。”
前些日子腿疾复发,加上担忧静贤,一下子竟病倒了,云承誉被关入天牢的事他原本不知,昨日老友探访不慎说漏了嘴,这么大的事,儿子女婿竟都瞒着他,当真是气死他了。
皇上并未下令不得探监,他要听承誉亲口说,他不会叛国。
夜望轩盯着奏折,良久不曾翻动,似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片刻,楚老将军深深叹了口气。
承誉是他亲自带出来的部下,跟着他出生入死保疆卫国,他不信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会叛国。
承誉一出生便没见过父亲,十几岁上战场,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战功,他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他也对他无话不说,他知道他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甚至用可儿的名声相要挟,他只是痛苦地闭了闭双眼,却始终缄默不语。
边疆的苦寒,战场的凶险都不曾让他退缩半步,曾经让北疆狗贼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如今被困在天牢那个四方天地中,蓬头垢面双眼无神,当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忆起昨日的探监,楚老将军眼底泪光闪烁,握着拐杖的大手由于用力微微颤抖。
“啪。”夜望轩猛地合上奏折,沉着脸怒声道,“朕给过他机会了,是他冥顽不灵,也怨不得朕狠心。”
前日接到祈力行的来信,他怀疑七风镇中有人与北疆暗中勾结,刘和远的死虽是云承誉一枪毙命,却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他已然在暗中调查此事。
刘和远身为七风镇县令,竟敢贪没军粮让镇北将士挨饿受冻,当真是死有余辜,费解的是,云承誉为何宁愿背上杀害朝臣罪名,却丝毫不为自己开脱呢?
“老臣今日前来,并非是要为他求情。”楚老将军疲惫地闭了闭双眼,将雾气压入眼底,“承誉一生戎马战功无数,老臣相信他绝不会叛国,肯请皇上给他一些时日,不要过早定罪。”
犹如洪钟般的声音,无助而凄凉,夜望轩抬眸,对上老将军恳切的视线,心下划过一丝不忍,面上也不自觉和缓了几分:“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忠良,但若是他真敢叛国,朕也绝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姑息。”
楚老将军起身,将拐杖立于一旁,双手抱拳神情坚定:“皇上圣明,若是查出云承誉当真叛国,老臣会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
夜望轩微怔,小时候皇叔曾给他讲过,楚老将军一柄大刀杀敌无数,带领三千将士力战北疆八万精兵,他的腿便是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
忠臣良将,东睦江山的守护者,他夜望轩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皇上,君神医已在偏殿等候。”胡公公见二人陷入沉默,上前躬身道。
夜望轩点头:“去吧,告诉君莫离,用最好的药。”
楚老将军出言谢过,两名小太监扶着他出了御书房。
“他竟然没提那事。”看着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夜望轩拧眉低喃。
胡公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偷瞄了一眼:“听说姚夫人卧床不起,姚大人才刚请了张太医去府上。”
“君莫离就在宫中,为何不请他前去?”夜望轩神色微变,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
“王爷临行前吩咐过,不得让君神医出宫。”胡公公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
夜望轩一时怔住,这几日因着选秀的事他还恼恨过皇叔,却全然忘了皇叔的一路扶持,他是东睦的皇帝,肩上单着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
“摆驾长谕宫。”夜望轩放下奏折,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福公公瞪大双眼怔在原地,是他听错了么?
皇上刚刚说什么?长谕宫?
“福公公,不跟着去么?”暗处的凌云实在看不下去,现身出来低声提醒。
福公公瞬间回神,眼底的喜悦快要溢出来,“ 你也听到了是不是?皇上说的是长谕宫?”
凌云挑眉晲了他一眼,闪身出了御书房,胡公公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风起云涌,尘土飞扬,眼看着就要变天了,王爷却还没回来。
青峰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身上的粗布袍子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两只青筋凸起的大手不断交握,心中似是燃着一团火,那个疯女人急匆匆带着王爷入宫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都过了正午,怎的还不见回来。
明知八公主那疯女人喜好男色心狠手辣,王爷却执意重回这八公主府。
天知道,得知王爷这个决定,他心中有多震惊。
上一次王爷在这里,他整日提心吊胆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才过去多久,又重新来过,要知道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帕尔朵生性残暴又淫荡,手段毒辣防不胜防,万一王爷中了那疯女人的招,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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