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冷星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顾冷星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里像是有一把熊熊烧着的火，烧得她混沌不清，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毫无方向钻来钻去又抓又挠，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她像一只大海上流浪小船，无处靠岸，又无法前行，只能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飘来荡去。
明明说好的代孕只是用注射，为什么她现在会在男人的床上？床上的男人又是谁？
为何她看不清男人的脸，怎么都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汗水浸润了她的发丝，流到眼里，有咸咸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
画面一转。
装饰精美的巨大豪宅里，空旷而神秘，像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
一个女人靠坐在窗边，容色憔悴，眼神干涸。
一个仆人装扮的妇人走过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里各色食物，却唤不起女人半点兴趣。
“为了能够顺利生下孩子，请您还是吃下这些吧！”
孩子？镜头一转，女人腹部果然已经肚大如萝，而那女人的脸，竟然就是顾冷星自己。
瞬间，顾冷星感到腹部一阵一阵的抽痛传来，痛到不能呼吸。画面里的女人抓着肚子开始哀嚎。
“啊！不要！”
倏然睁眼，顾冷星从梦中猛然惊醒，额上惊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眼角的水渍不知是汗还是泪。
又是这个梦。
五年了，这一幕幕时常出现在她梦里，反反复复，不知疲倦。每一次的出现，都成功让她筋疲力尽，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
“顾小姐，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
顾冷星循声转头，入眼的是一片白色，和红色。
白色是医院的布景，红色是整整一箱子的现金，满满的毛爷爷。她这才感受到手臂上微微的麻痹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顾小姐，感谢你为我们小少爷捐献骨髓，这是一点点小心意。”
一点点小心意？
不知道对方是何等的财大气粗，才会把这满满一箱子最少有一百万的现金称作一点点小心意。
顾冷星苦笑，要是五年前顾家破产的时候，她能遇见这人就好了，或许她就不用……可过去的事情哪有什么如果。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掀开医院白色的棉被，准备下床。
“另外，顾小姐，您刚刚在抽取完骨髓后晕倒了。医生说您有些营养不良，最好还是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谢谢，但是不用了，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抽取骨髓的感觉，其实就和献血时抽管血的感觉差不了多少，不过因为配型成功的人太少，物以稀为贵，才会被人这么看重并且误会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而她又恰巧因为营养不良晕倒了。
想必对方觉得有些歉疚，便拿着这大把钱来感谢她了。
顾冷星径自穿好了鞋，待短暂的眩晕感觉过去后，站起身取下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她可不喜欢待在医院里。
“既然顾小姐执意要出院，那这钱您收好。外面现在还冷得很，您住在哪里，要不我派人送您回去。”男人也不强求，态度恭敬而疏离。
顾冷星这才转头瞧着那一桌子的红票子，清清淡淡的眼神让男人有些惊讶。普通人见到这么多钱，估计早就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要收入囊中了。
眼前这女人却是这样冷淡，说不屑一顾倒是不至于，但至少并没有多么地兴奋。
只见她走到桌前，信手拿起其中一沓，轻轻掂了掂，然后再拿了一沓……。
要拿干嘛不直接一整箱子提走，还要一沓一沓地取做什么，这是要当面点点有多少沓么……就在男人疑惑的时候，顾冷星拿起第十沓，停了下来。
“十万吧，够了。谢谢。”
说完那十万块钱捂进羽绒服的怀里，转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来，忽又转身。
“对了，听说你家小少爷才四岁，希望他能早日康复。不用送了，您留步。”
方康年提着手提箱从医院里慢慢走出来，愁容满面。
这箱子从进去到出来，只轻了十分之一，让他如何交差？明明给一百万不要偏偏只拿十万？要知道有的平头小老百姓穷其一生都赚不到一百万啊！
要说这人傻还是天真呢？
但现在更让他担忧的，不是这件事。
医院外，冷冬的寒夜寂静，夜空没有星星，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雪花，灯光下看得见丝丝的银线。
刺骨的寒风从江边吹来，裹挟着潮湿阴冷的阵阵湿气，侵入肺腑。
冷，着实是冷。
江边的大道上，一辆豪华轿车缓缓停下，车灯未熄。
方康年钻进副驾驶位，放下手提箱，有些忐忑地望向后座。
“老板……”
“都办妥了？”
方康年话鲠在喉，“这个……”
王慕安掀起眼皮敲他一眼，眉头微动，视线移到方康年方才放下的箱子。
方康年无奈，拿起手提箱打开，里面依旧红晃晃一片，满满当当，只角落里缺了一角。
“我把钱全摆在桌上了，但没想到那女孩自己只要了十万，可能在这之前，她就查好了骨髓捐献的市场价是十万。”
王慕安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以他的身份，这么些年来，使劲各种手段接近的女人不计其数，这次，这女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欲擒故纵，还不得而知。
方康年看着王慕安阴晴不定的脸，越发紧张，窝在肚子里的话几次三番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慕安看透他的心思，“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吞吞吐吐了，有话直说。”
事关重大，方康年不敢有所隐瞒，从包里掏出一张检测结果递给王慕安。
“这不可能！”王慕安看完，斩钉截铁。
“老板，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我反复和医生确认过好几次，医生说不会有错。”方康年小心翼翼。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诡异。
王慕安脸瞬间阴沉得可怕，眼中闪现狂风暴雨，拧着眉头闭了眼，再睁眼时已无情绪，方康年心中叫苦不迭，他还从未见过王慕安如此可怕的神情。
王慕安依旧定定地看着那张纸。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但老板，还有件不得不告诉您的事情是……”
“什么？”
“顾小姐下月就要和许家大公子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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