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嗅到危机的人，大多数都开始在思虑自己的退路了。
以魏国公府闭门谢客开始，京城内的一众国公、侯府皆是如此。
就连一些闲赋在京的官员们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先出去避避风头再说。
现在京城的人口急剧下跌，同一个月前相比，只剩下三成不到了。
京城的这些变化，方孝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他们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坚守京城，等待各地勤王之师的到来。
可今日距离朱允炆下发各地勤王的圣旨都多久了？
少说也有半个月了吧，
除了闽南布政使司在布政使赵机、按察使邵玘的带领下，公开投降朱允熥之外，
其余各地布政使司连丁点动静都没有。
要说一两天、三四天那还勉强能够理解，
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要是在不明白，那未免也太蠢了点。
眼看坊间舆论越来越大，锦衣卫指挥使常常入宫禀报，可他们就是找不出这舆论背后的来源在哪。
这些锦衣卫毕竟成立的仓促，建立的情报网零零散散，怎么可能跟在京城发展了两年的暗网相提并论呢？
这些朝廷的锦衣卫一举一动都在暗网的监视之下，所以他们无论做出什么行动，都是无济于事。
眼看锦衣卫如此没用，又闹得京城内人心惶惶，索性朱允炆又一气之下将其撤销了。
可撤销了锦衣卫又有什么用呢？
该是人心惶惶还是一样。
最令朱允炆觉得可气的并不是什么各地勤王之师迟迟不到，也不是京城大量人口流失，
而是朱允熥迟迟没有要打过来的动静，
此刻在溧阳城休整的吴王大军，就好似悬在朱允炆头上的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要了朱允炆的命。
只要朱允熥一日没有要打过来的动静，朱允炆就夜夜寝食难安。
如今一连好几天，本来朱允炆也是才大病初愈，现在夜夜的寝食难安，身子就更差劲了。
这几日朱允炆都病倒了好几次，太医院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心累的太医们都想拖家带口的辞职不干了。
如果有下辈子，他们打死也不敢应召入宫做太医了。
又累、风险又高的离谱，但凡出现半点差池，就算不是自己医术出了问题，但自己的小命都随时有可能不保。
这破工作，爱TM谁干谁干！
......
大宁府。
朱棣和朱权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了，本来半个月之前便能以朱棣横扫朱权、拿下大宁府结束了，
但谁知鬼力赤和阿鲁台在没能顺利拿下北平城以后，竟调头朝着朱棣而来，从后面偷袭了朱棣。
如果不是有【北平铁骑】及时稳住了战线，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鬼力赤和阿鲁台的加入战场，这就意味着朱棣几乎是两线作战。
压力骤增！
不过好在朱棣及时做出了抉择，先行放弃占领大宁府、转而集中大量兵力先灭了阿鲁台和鬼力赤再说。
正面朱权的压力骤减，在看到朱棣的后院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起火了，朱权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逆转翻盘的机会，当即率军攻了出去。
可朱能率军拦住了朱权，
朱能用性命作代价，仅率一万人死死将朱权给拦住了。
而等到朱棣付出惨重的代价将阿鲁台和鬼力赤尽数消灭殆尽，在阿鲁台和鬼力赤仓皇率领残部向北逃窜后，转头在准备对付朱权时，却传来了他的左膀右臂朱能战死的噩耗。
先是张玉、现在又是朱能，朱棣的左膀右臂如今全部战死，这对于朱棣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一口老血吐出，吓得周围的诸将纷纷凑上前来关切。
朱棣乃是他们的主心骨，如今正是大争之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王爷。”
“爹。”
随军出征的朱高煦和朱高燧这对怨种兄弟也在得知自己老爹竟然吐了一口老血后，急忙从前线跑了回来。
在诸将和儿子们殷切的目光下，朱棣强撑着一口气，抬手擦去了嘴角间的血渍，沉声道：
“士弘他临终前可有什么遗言？”
朱能起家燕山中护卫副千户，随朱棣征伐漠北、骁勇善战，在靖难一役中更是率先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后又在灵璧俘虏平安等一众朝廷名将，在最后一步直取应天府的战役失败后，朱能又随朱棣南征北战，
可以说朱棣靖难这一路上，少不了朱能的身影。
朱棣对朱能的感情，早已超过了王爷对将领的情感，所以在得知朱能竟为了抵挡朱权的反攻而阵亡的时候，朱棣心中无限悲痛，这才一口老血吐出，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朱棣的身子骨硬朗，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回王爷，这是朱能老哥他身边的副将。”
诸将将朱能身边的副将推了出去，
朱能阵亡之前，特地交代了副将，让其代为传话给朱棣。
副将哽咽着说道：“王爷，将军他在抵挡宁王率军反攻之际受了重伤，但他为了不让王爷担心，不让宁王突破防线致使王爷两面夹击，将军他拖着残躯率军血战，直至力竭而亡。”
当副将说出朱能的死因后，帐内所有人的沉默了。
不少的将领们想到曾经和朱能并肩作战的回忆，许久未曾哭泣的他们，此刻难掩心酸，粗糙的脸上早已被浑浊的泪水打湿。
朱棣也同样如此，心中无比悲痛。
副将哽咽的再度开口：“王爷，将军临终前曾特地交代我，让我转告王爷，待到王爷打退了阿鲁台和鬼力赤以后，先行撤兵吧。”
“将军的意思是，一举歼灭宁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就算王爷将宁王的叛乱给镇压了，那所付出的代价也会让王爷失去争夺天下的资格，不值当。”
朱能尽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还在为朱棣考虑。
如此良将，如何让朱棣不为之心痛。
朱棣终究还是绷不住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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