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北迁的大度让老田嘘了一口气,可他说的那种美好愿景老田却不敢想。
荣北迁记下的那组数据他又不是没看见,就凭他们厂现有的生产能力,想造出可以负荷这次工作强度的材料倒不是不可能,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离竞标日期就剩这么几天,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出一种比他们厂现有材料高出好几个等级的材料,这里面的难度不用他说,老伙计也该清楚。
老田不说话,清楚这里面问题的众人也都不吱声,荣北迁说完看到大家这样的反应也沉默了。
他也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这几年因为资金不足,厂子的科研进展越来越慢,有创新伴随的就是产品迭代跟不上,没有新的产品上市,大兴厂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也就越来越差,随后是资金进一步的不足……总之一句话,就是恶性循环吧。
可要说这种现状没办法打破?
也不是。
“没进厂以前,我们家老爷子总和我说咱们大兴厂是如何如何的辉煌,如何如何的厉害,要知道,老爷子上班那会儿别说咱们大兴厂,就是咱们整个国家都是很难很难的,可是后来怎么样?咱们厂那几年的产量几乎供应了全国三分之一的需求,更不用说咱们的国家这几年发展的是有多快了。”荣北迁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耷拉着脑袋,闷着声音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是觉得就算咱们厂现在有难处,也不会比那时候难。”
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说完那个“难”字后终于停了下来。
沉默。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车间里安静急了,倒水似的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积在房顶上的雨水顺着房檐滴答而下,一缕阳光顺着车间的窄窗刚好照在那台实验机床上。
不堪受力而断裂开的金属条安静地躺在台面上,少了半截的弧度乍看过去就像一个比到一半的OK。
大家谁都没去接荣北迁的话茬,可谁又像都回应了似的。
最后,还是负责人刘长林先开了口,他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朝他这看,随后拿过记录那几组实验数据的本子扬着手对大家说:“什么都别说了,大家从金属韧性和强度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出和这次项目相匹配的材料。”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更没什么气势磅礴的军令状,就那么几句没什么气势可言的嘱咐,说完,刘长林拿着记录着数据的本子走了,而留下的人也没有什么慌乱的表现,他们就像听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闲聊似的,聊过了,开始干活。
荣北迁也和老田开始干活了。
他们不管科研这块,平时负责的都是些实机操作的活儿,所以像怎么提高材料的强度和韧性这种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他们并帮不上什么忙。
但就是这样,荣北迁还是把老田拽到了操作台旁。
他们是搭档了好多年的老哥们儿老兄弟,彼此之间要做什么事有时候不用说也都清楚,所以北迁同志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一个手势老田就清楚。
“最近用的几个材料估计都满足不了这回的要求,你等我去库房,找找以前的,说不定有什么死耗子真能被咱们这两只瞎猫碰上。”
老田是个五头身,上半身和下半身等长,这样的身材比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走路时迈一步,别人已经迈了两步。
就这么一路絮叨着把车间的材料都搬到工作台旁边吼,老田一抬头,发现和他一起搬搬抗抗的北迁同志已经走到车间大门口了。
“你个死老荣,等我会儿!”他高喊着,追了上去。
雨后的天,空气里都是种清新里略带丝香甜的味道。
刚才在车间憋了大半天,猛地出来,又闻到了这么一股好闻的味道,老田的老脸笑得老甜了。
他小跑着追上荣北迁,一把将人拽住,死活压着他跟自己步伐一致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聊起了闲篇。
“你说,咱们有希望成功吗?”
“我哪知道。”面对这种不确定的问题,荣北迁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实话实说。
老田不乐意了,给了他这个老伙计一杵子:“我就说你儿子那么自信的人,爹怎么是你这么个没自信的家伙,说点儿打气的词儿鼓励鼓励我,不行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话我不会说。”面对又被提起的儿子,荣北迁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老田。
“你啊,就没劲。
“不过也是,这信心都是和才能成正比的,肚子里盛了多少墨水就决定了这人扛得住几级的风。”说着说着,老田同情地勾住了荣北迁的肩,他们哥俩儿绝对的同病相怜,相同的职高毕业,长这么大,电视里播放一点带英文标点的内容都能让他们换台,这样的两个人,的确不容易有自信。
但这回又不一样,有荣易在,大兴厂怎么着也不能说没有半点胜算。
老田边走边絮叨,话题绕来绕去总是回到那两个让荣北迁听了就心烦的字眼上。
他这人,不光像老田说的那样自信心匮乏,承受力还低呢,听着老田一个劲儿的提儿子,荣北迁的这颗心啊,眼瞅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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