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年离开了小山村去了玉京城，闲来无事就在茶楼里面听故事起，就时常能够从那些手执醒木的说书先生口中听到武帝这一响当当的名号。
武夫极致，横压一世。
一人镇一城。
天下第一……
诸如此般响亮名号。
再加上那些说书先生口中亦真亦假的江湖故事——大多数人既无力也不会去分辨那些江湖故事究竟是取自武帝的某段人生经历改编而成，还是彻头彻尾的凭空捏造除了故事主角正好也叫“王有文”之外，和武帝本人没有一点关联性。
这些，都为这位武夫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如今。
不是活在说书先生口中的武帝就站在徐年的面前。
王有文骨架宽大手长过膝，精气完足一点都看不出上了岁数的疲态，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钓竿，另外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茶水：“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动手就行。”
如果不是徐年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那具身躯里面澎湃的血气之力，如果不是见面的地点是在这座临渊城里闲人免进的垂钓阁楼，徐年准会以为这是个随和大方身子骨硬朗的老人而已。
比起在江湖传说中横压一世的武帝。
少了几分霸道。
多了几分烟火。
徐年注意到摆着茶水点心的桌上，除了武帝手边的茶碗之外，还有一只用过了的茶碗。
武帝也注意到了徐年在看这只碗，笑着说道：“徐小友应该是来寻陈姑娘的吧？”
“没来错地方。”
“这就是陈姑娘用过的碗。”
徐年没有看到陈沐婉的身影，这只碗里的茶水也已经凉透了，难道是他来晚了，陈沐婉已经离开了临渊城？不过只要陈沐婉没有遇险顺利回到了人间，现在没碰上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请问武帝前辈可知道陈姑娘往哪儿去了？”
既然没见到人，徐年理所当然要问问下落。
武帝指了指表面上看起来无风无浪的渊海：“去这底下了。”
渊海底下是先贤大阵的裂隙。
通往两界交汇的深处。
陈沐婉再度下了渊海，莫非是迟迟没有等到徐年回到人间，心急如焚，不顾危险要回去找徐年？
徐年面色忽变。
王有文继续解释道：“小友莫急，陈姑娘确实是担心你，但还没到莽撞的份上，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想回去找你，冒然下去也只是徒增风险而已，所以她想请我出手。”
“陈姑娘也是难得一见的后生俊杰，虽然我不能下去帮她找人，但力所能及的帮她一把还是能够做到。”
“我告诉她，只要在鱼钩范围之内，我可以保她无虞，她这才下了渊海……”
鱼钩范围之内。
所以徐年在渊海底下，见到的那枚直接把那头大魔的眼珠子都勾了出来的鱼钩，确实是武帝出的手。
之前大世未至，诸如丁抟、沈良这些强者都卡在三品境的大门前而不得入时，坐镇一城横压一世的武帝便被认为已经打破了三品境的门槛，甚至逼近了二品境。
虽然武帝从未谈过自己的境界，不过徐年知道沈良前辈每逢剑道有所精进都会找武帝试剑，结果无一次例外都是被武帝的一双拳头打飞。
屡战屡败。
败的还都有些彻底。
用沈良自己的话来说，他知道老王每次都没使出全力。
这足以表明那些江湖传言不是误传，武帝起码都有个三品境。
那时候天地间的神源早已枯竭，虽然不是没有强者想过另辟蹊径突破到三品境，例如以己代天的阴浑子、九世积累的袁天乾、炼化佛陀金身的普济……这些人都在尝试不依靠神源来超脱人间。
但无一例外。
这些方法不仅仅是代价极大，而且还都缺少一个实打实已经成功过的先例。
武帝在大世未至时，是怎么突破到三品境的呢？
沈良、丁抟前辈们一致认为是武帝的天赋与毅力都太过可怕，硬生生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打破了这片天地对于修行者的禁锢，不依赖神源仍然超脱了人间，踏上神魔之境。
但是坠入过魔界回到人间的徐年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既然这片从无人能够找到的渊海，其实是先贤大阵的裂隙，而在人间已经枯竭的神源在魔界其实一直存在，武帝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不用神源就超脱了人间。
而是一直都不缺神源。
既然武帝不缺神源，没有被神源拖住修炼的步伐，那么……这位横压一世的武夫，如今究竟修炼到什么高度了呢？
二品？
还是……其实已经一品了？
“小徐子，一品境界一重天，越到后面越难，一品境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这武夫确实是惊才绝艳，若是放在远古时代都够大放异彩千古留名了，但他现在距离一品境还差着些火候呢……”
系统的声音在徐年的脑海里面响起。
徐年全程注意着武帝的反应。
武帝手握鱼竿，依然悠闲垂钓，没有任何反应。
看起来是完全没发现徐年身上的异常。
“哎呀，小徐子，你还怀疑你统子哥会暴露出来吗？术业有专攻，他毕竟是个武夫啦，想发现端倪起码也得真正触及到了一品境才够资格。”
有系统的解释，徐年便放心了。
徐年也没坐下来喝茶，拱手说道：“前辈，既然陈姑娘就在渊海底下，那我现在便下水去寻她，一起上来……”
“不必了，陈姑娘已经在上来了。”
王有文的话音刚落。
无风无浪的海面上，一阵波涛涌起，水波当中有一道在阳光下分外明媚的倩影踏空而行，随着她踏一步，身上衣裳所浸的水渍便化水落入海中。
等到她落在阁楼里面时，身上衣裳已经干净如新。
陈沐婉看到站在阁楼里的那道白衣身影，原本有些皱紧的眉头浮现出些许惊讶，如同大雨落尽后残留在碧空当中的那一抹彩虹：“徐大哥？万幸……你没事就好！”
陈沐婉在武帝鱼钩所及的范围内，四处搜罗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徐年的身影。
一无所获。
所以归来时的陈沐婉才有些情绪低迷，担心徐年已经遭遇了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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