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好久才鼓足勇气飞向水中央的藏经殿。双脚落下，心跳如鼓！
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紧张感。近乡情怯，即将见到帝母为何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记得地界讨饭的时候，他曾经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与家人失散的孩子。也曾无数次幻想过突然见到父母时的狂喜之情，甚至会高兴地流出眼泪。却不料这样的相见却迟到了一万年，而且没有喜极而泣，只有想见却又想逃离的纠结！
眼里是辉煌的殿堂，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阵阵异香融进鼻孔。他像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迈出了第一步······
这时，大殿廊檐下的柱子后面走过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老尼身材不高，微胖，一身海青服。柳十三立即停下来暗想：莫非这就是帝母？
老尼越来越近，他则越来越慌乱，并故意将头扭向一边而不知所措。
“敢问是少帝玄真吗？”老尼驻足施礼。
“呃······是······呃······不······”
“哈哈哈······”老尼忍不住笑道，“很难回答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柳十三’这个名字，而‘玄真’之名又非你莫属，所以才支支吾吾。”
“呃······是······是的······”
“少帝如此腼腆，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哈哈哈······当初洛阳城讨饭初识了了的时候，何曾有过丝毫腼腆？洛神堡被王道四砍掉四肢，是何等的无畏无惧！至于后来你回归仙界所干下的所有事情，哪一件与‘腼腆’有关系？除了勇敢以外，脸皮也不薄！哈哈哈······”
这番调侃竟然让他恢复了常态！由此判断眼前的这位老尼绝非帝母，也许是一位熟悉他的长者。因为没有哪位母亲会如此调侃自己的儿子！
他施礼问道：“敢问你是······”
“我是慧难菩萨好友。现在访友准备归去，竟然与少帝巧遇，哈哈哈······”
竟然问了个寂寞！他感觉被捉弄，却不好意思发火，便小声嘀咕道：“呵呵，和没说一样！”
老尼笑声不绝，好久才说道：“少帝何必知晓我是谁呢？无非是想要掂一掂我的分量而已！放心，我们非敌非友，仅仅是各自的一位路人！”
柳十三说道：“即便是路人，到现在为止算得上点头之交了吧！你对我好像很了解，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不公平！”
“不公平？为何非要公平呢？天上地下根本就不存在公平，只有公正！”
“公正是公平的最后一道防线。没有了公平，公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得好！其实一味地追求公平，就像是执着于云聚云散，花开花落！因为聚散不由云，皆因风而定；花开花落不由花，全是四季在变化！”
柳十三听罢不由得沉思起来。老尼热切地望着他问道：“少帝想起了什么？”
柳十三沉吟许久说道：“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老尼，如果云聚云散皆因风而定的话，那么我的所念之人、所感之事，是有什么决定的？”
老尼盯着柳十三，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说道：“还在为她难以释怀吗？”
“我什么都明白，但却想不明白；有时候可以释怀，但却觉得背叛了自己；也明白此路不通，可我就想走一走！呵呵，可笑的是至今拿不定注意，也许永远没有答案！”
“云聚云散的答案在风里，花开花落的答案在轮回的四季里，而少帝想要的答案在藏经殿周围的水里！”
“水里？”柳十三疑惑道。
“是的。少帝所念之人、所感之事皆由这片神奇的水而决定，也是少帝想要的答案！”
老尼神秘兮兮，柳十三一头雾水！他迎视老尼目光，竟然有种暖暖的感觉！恍惚中置身于寒冬的阳光下，又像是踏着泥泞的归途，热切而感动！
“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我希望你能说得清楚明白。”
老尼恬然笑道：“呵呵，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少帝，你知道天河之水哪里来的吗？”
“天河源头有个般若山，山上溪流遍布。而天河之水真正的来源则是暗流涌动的石像下面，女神石像的下面！”他不假思索答道。
老尼不置可否，随口说道：“天河之水灵山来。少帝，眼前之水才是天河无穷无尽的水源！”
这种说辞彻底颠覆了他关于天河之源的所有认知！一阵惊奇过后问道：“我凭什么相信？”
“最好不要相信，因为可以没有期待；如果相信这儿是天河之源的话，也许对你是一场灾难！”
“呵呵，如此说来，你是要我相信还是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为什么告诉我？”
“少帝不是想知道所念之人、所感之事的答案吗？这片水域就是答案！”
“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突然置身一片火海中！在轰轰烈烈的火光里，木头一身素衣、笑靥如花，一如一万年前山洞初见的模样！
火海逐渐缩小。当他化为灰烬的时候，火光完全消失，只有几点忽明忽暗的星火闪烁······
老尼从柳十三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脸色便阴沉起来。直到几点星光重新闪烁在他眼眸里的时候，这才露出笑脸说道：“也许少帝并不知道，慧难就是掌管天河之源的菩萨！你想要的答案在慧难菩萨那里，前提是天河浩荡，润泽人间！”
柳十三神情依然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晚了，晚了，迟到的答案，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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