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过一切原委后，修士们恍惚意识到，自己而今的所作所为，其实也与先辈们没什么区别。
这是他们几代人的贪婪、狂妄、自私和懦弱，所一同酿就的苦果。
倒不如说魔教……不，归一教能咬牙坚持到现在，才真的是个奇迹，令人敬佩。
-
“宿主，该回去了。”
“嗯。”
薛玥再次轻打响指。
光芒大作后渐歇，所有人神智回归原位。
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淳风怔怔地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抬眼看向薛玥——她依然站在祭台前，好似从始至终没有挪动脚步。
“刚刚的是……”
淳风想问薛玥是如何办到的。还想问她手中那个，是不是真正的昆仑镜，能不能一解他们眼下危局。
可当他看到薛玥脸上的神情，就忽然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我本来挺生气的。”薛玥没有偏头看他。
她注视着昆仑镜光洁无暇的镜面，语气平静，“气你们好欺负，气你们只会退让。要我选，我大概会和赤魔一样，宁可拉着整个修真界同归于尽，也不受这鸟气——”
但亲眼看过之后，她想，应该还是有意义的吧。
至少对于一代代坚持下来的归一教人来说，肯定是有意义的。
“宿主。”
“嗯？”
“您的思想升华了吗。”
“……没有。”
她浅薄，她理解不了，但不妨碍她愿意尊重这样的人。
系统：“好吧。”
薛玥听出系统的语气里有些小失落，不由抬眉：“怎么这么问。”
“呃，没什么。”
它哪敢说，是因为她的反社会指数太高了，所以总部叫它控制着点。
真是的，也不想想这是它能管得了的事嘛，它都不敢和薛玥大声说话〒▽〒。
“对了宿主，恭喜您，名门正派对魔教好感度已达‘情同手足’。宿主本次任务圆满完成，可以随时离开本位面。”
“知道了。”
此时天色刚刚要擦白。浅紫的夜色仍未完全消退，朦朦胧胧罩着星辰，正是晨曦前最美的一段时间。
外边还在手忙脚乱地对付妖魔。刀剑碰撞声、施法声不断传入祠堂内。
薛玥朝淳风伸手，示意他将半块太威昆仑镜交给她。
淳风只迟疑了一下，就双手呈上。
“外面那几头妖魔我就不管了……啧，要是连这点妖魔都除不了，这个修真界还是趁早毁灭吧。”
薛玥把两半太威昆仑镜都收进怀里，之后，又将真正的昆仑镜摆在祭台正中，“往后，这个就是你们的‘太威昆仑镜’，明白？”
淳风屏住呼吸。
对于薛玥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有些不太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不敢信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真正的昆仑镜，是古往今来无数神魔渴求不得的上古神器。
不得不信则是因为，紧接着，他就听她念出了昆仑镜的封印神咒，甚至比教内秘法上写的还多几句——
“乾坤一气，育我者七，丹元寂养，妙在勤息。回度灵田，精华罗毕，顷刻敷威，群魔自息……”
薛玥声似梵音，长长的一段咒语在她口中念完，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听着听着，淳风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薛玥来此一遭的全部意义，而在这个封印结成之后，她就会离开。
这个认识让他忽然有些懊恼——
懊恼于为什么只单方面给她讲了那么多往事，却没有问一问、听一听她的故事。
轰。
伴随着“印结”二字落，昆仑神镜中立刻爆发出横扫一切的神光，轰地震荡开来，掀起漫漫烟尘。
“咳咳……”淳风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口鼻。
等到睁开眼来，果然，哪里还有薛玥的影子。
“淳风！淳风，你没事吧！”赤魔左跨右跨过砖瓦碎石，冲了进来，“刚刚什么动静……”
淳风示意他看祭台上的镜子。
赤魔大惊：“这、你给它修好啦？”
淳风苦笑着摇头，想了想，又点头：“就那么对外说吧。”
罢了，罢了。
不问出处，不问归途。这才是他们“魔教”最好的品格，对吧。
-
高天之上，薛玥敛了身形，一枚一枚戴上耳钉。
“宿主不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吗？这次总部给您批了六个月假期哦！六个月！”
“不了，我怕我忍不住把镜子撬回来。”
“呃，嗯，那什么，您也没太亏嘛，教主不是送了您一个宝物铃铛？”
“还他了。”
“啊？啊？？什么时候？”
“刚替他把脉的时候。”
“为什么啊。”这下连系统都觉得亏爆了。
为什么？薛玥抬眉。可能是觉得可惜吧。
短短几百年就修炼到渡劫九阶，差一步天机。
结果为了一个封印，爱情、修为，什么全都放弃了，最终蹉跎着在这么个破地方，到死也没等来一个人好好说说话。
多少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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