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顾青知所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唐仲良,心情的沉重与焦虑,远比他单纯的好奇要强烈百倍。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行动科那间阴森可怖、常年弥漫着血腥和恐惧气息的刑讯室里。
马汉敬亲自坐镇,对一名被捕多日、始终咬紧牙关的中年男人进行了又一轮彻夜“审讯”。
这个男人叫周志忠,表面身份是江城一家小杂货店的老板,实际是军统在江城的一条重要交通线上的关键节点。
他被捕的原因,是因为行动科在搜查另一处可疑地点时,意外发现了与他相关的、未能及时销毁的暗语记录。
马汉敬对周志忠用了各种刑罚,皮鞭、烙铁、老虎凳、辣椒水……
周志忠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旧伤叠着新伤,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但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里只有沉默的蔑视和即将解脱的平静。
唐仲良作为行动科的骨干,奉命在场“协助”审讯。
他站在刑讯室的角落,阴影掩盖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他看着周志忠在酷刑下依旧挺直的脊梁,直到它被生生打断,听着他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闷哼,却始终没有求饶或吐露半个字。
唐仲良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脸上不露出丝毫异样,只能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此刻的处境和使命。
他对周志忠报以了内心深处最崇高的敬意,那是一种对信仰和意志力的震撼,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悲怆和无力。
眼见周志忠宁死不屈,气息越来越微弱,马汉敬失去了耐心,也感到了一种被挑衅的暴怒。
他狞笑着,下令将周志忠在江城的儿媳和年仅五岁的小孙子从家里抓了过来,带到了刑讯室。
当哭喊着的女人和吓得瑟瑟发抖、茫然无知的孩子被粗暴地推搡到周志忠面前时,一直如同顽石般的周志忠,眼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混合着无尽痛苦、愤怒和绝望的光芒。他挣扎着,嘶哑地喊着:“畜生!你们这群畜生!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他们!”
马汉敬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当着周志忠的面,用冰凉的枪口顶在吓得连哭都忘了的孩子的太阳穴上,慢条斯理地对周志忠的儿媳说:“看见了吗?你公公是条硬汉子,但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孙子,脑袋开花吗?你呢?你能看着你儿子死在你面前吗?说出来,你们一家都可以活,不说……”
女人崩溃了。
她不是战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
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下,在马汉敬那毫不掩饰的、对准她孩子的死亡威胁下,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个信息:就在不久前,周志忠曾带着他们悄悄回过一次南芜县的老家,回去时只说是处理祖产,但却在老家救了两个从江城过去、受了伤、很狼狈的“外乡人”,还帮他们找了地方藏身养伤。
就在女人吐露这个信息后不久,遍体鳞伤、心力交瘁的周志忠,在极度悲愤和绝望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彻底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眼睛却还圆睁着,望着儿媳和孙子的方向。
马汉敬对周志忠的死毫不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南芜县”和“两个受伤的江城外乡人”上。
他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两条信息,与新桥酒楼案中“被炸身亡”却始终未见确凿尸骸的掌柜廖大升和伙计“时进春”联系了起来!
时间、地点、人数、状态,都对得上!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马汉敬兴奋得两眼放光。
如果廖大升和时进春真的没死,而是逃到了南芜县,并且被周志忠这条线上的人救了。
那么,顺着这条线挖下去,不仅能抓到这两个重要的“抗日分子”,很可能还能扯出他们背后的整个网络!
更重要的是,新桥酒楼案是顾青知经手的,最后以廖大升“被炸死”结案。
如果廖大升没死……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会不会和顾青知有关?
马汉敬仿佛已经看到了将顾青知拉下马的绝佳机会!
因此,天刚蒙蒙亮,雪还未完全停歇,马汉敬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了行动科大批精干人手。
包括他信任的几名股长和骨干队员。
以及,被他视为“季站长的人”、需要带在身边以示“信任”和“监视”的唐仲良。
分乘几辆汽车,冒着严寒和路滑的危险,紧急赶往江城市下辖的南芜县。
此刻,唐仲良就坐在其中一辆颠簸行进的轿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被白雪覆盖的荒凉田野,内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寒冷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焦灼的火焰在燃烧。
廖大升!时进春!
他们竟然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南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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