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年前开始,夫人就让奴婢盯,看着您……”
屋子里,顾未音倚靠在窗前,漫不经心地听着碧池交底。
过了一会儿。
碧池低下头,“大小姐,奴婢知道的都告诉您了。”
顾未音轻扫了她一眼,目露嘲弄,“这么说,你的任务只是将我素日里的一举一动报给夫人?”
碧池一时拿不准顾未音的态度,喏喏的应了声是。
顾未音嗤了下。
在碧池不解的目光中走过去,纤细的手指触上她的脸,指尖在上面一下又一下的滑动着,语气幽然:“这么一张如花娇颜,若是七窍流血……我怕是会不忍心的吧?”
呼吸陡然一紧,好像一双大手死死的扣在了她的喉咙上。
碧池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顾未音退开些许,黑黝黝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想好了再说,恩?”
上挑的尾音听在碧池的耳朵里无异于催命符,坚持不过片刻,便崩溃了。
跪在地上,哭声哀求:“大小姐饶命,饶命啊大小姐……我说,我说……”
顾未音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脸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没有人比她更有体会,重活一世,她的良善只给值得的人。
至于碧池。
原本便没打算对她怎么样,刚才喂给她的那颗红色小果子虽然她也不清楚有没有毒,但既然寺中的师傅能任其生长在客院里,便说明无害。
至于从她身上套取讯息,不过就是个幌子。
宋氏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碧池虽然是她的人,但所接触的应该并不深,说白了,她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
一个小喽啰能知道什么,恐怕还没她知道的多。
她要的只是让她听话识趣些,自己的耳根子清净点。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她耍心眼!
她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可她到底比她多经了一世,她的那些小伎俩实在拙劣不堪。
“奴婢在被派来伺候您之前,在桂嬷嬷跟前儿服侍……有一次桂嬷嬷吃多了酒,无意中听她说,说……”
碧池咽了咽唾沫,“说先夫人的死,是夫人所为。”
“当年先夫人生下大少爷,夫人假借陪伴之便,给先夫人喝的汤药里下了慢性毒药,不到一年,先夫人便去了……”
知道碧池有事瞒着没说,但顾未音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桩惊天往事!
桂嬷嬷是宋氏的奶嬷嬷,碧池所说的先夫人,是叔父的头一个妻子,大堂兄的生母,宋氏的亲姐姐大宋氏。
宋氏并非是叔父的头妻,只是继室。
当年大宋氏去后不久,宋家以照顾稚子为由,将其妹也就是宋氏嫁给叔父做继室。
只是,她宋氏为何要这么做?
按照时间推算,十几年前顾家还尚未出头,她的叔父也非前途似锦的青年才俊,可宋氏何故毒害亲姐,并后来嫁给叔父?
难道说……
是了,没名没利,那就是为人了。
顾家人样貌都不错,她的叔父自也不差。
所以,宋氏歆慕自己的姐夫,为达目的,不惜毒害亲姐?
她知道宋氏是个不择手段的毒妇,并深受其害,却没想到,她竟不择手段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顾未音喝了口茶压下心头翻涌的震惊。
对这件事的真实性,她倒是没有怀疑,碧池既然说了,那定是真的,而且,有件事她一直想不通。
大堂兄和宋氏明明是姨甥关系,却并不亲近。前世里,宋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越过大堂兄这个嫡长子当上世子,不惜使尽了龌龊手段,后来,更是在大堂兄出事后,将他撵出家门。
或者说……
“奴婢所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些了,大小姐饶过我吧。”
顾未音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声音未有起伏道:“上了我这条船,想要全身而退就给我放聪明点,若再像刚才那般耍心眼,清明寒食必有你一祭!”
碧池哪里还敢耍什么心眼,她现在真的怕了,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折磨,让她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件事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本想烂在肚子里的唯一秘密,如今全部都亮给了大小姐,也就是说,摆在她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
***
两日后,宋氏再一次派了人来。
这次派来的是她身边的得脸婆子春嬷嬷。
春嬷嬷四十来岁的年纪,体格敦实,慈眉善目,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顾未音却知道,人不可貌相。
前世出嫁,陪嫁的嬷嬷中便以此人居首,宋氏把她的得脸嬷嬷给她做陪嫁有多感动就不必说了,当时她有多感动,后来就有多恶心!
宋氏做尽恶事,怕她日后知情后报复,而春嬷嬷的任务就是让她永远趴在坭坑里,出不来。
当年,她会在怀胎五个月时被叶方打的小产,后又被丢在废弃的小院里自生自灭,这一切的一切,皆拜这婆子所赐。
前世的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不过不着急,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欠了她的,谁也跑不了!
“大小姐,夫人……”
“我去给父亲母亲上柱香,半个时辰后回京。”
懒怠听那些无用废话,顾未音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春嬷嬷向来得脸,被这么无视还是头一遭,瞬间气黑了脸,冲着顾未音离开的方向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叫你一声大小姐真当自己是主子?我呸!”
见识过顾未音手段的碧池不敢搭话,借口收拾东西匆匆跑了出去。
春嬷嬷脸更黑了指着碧池的背影破口大骂,“出来半个月倒是见野了,小贱蹄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春嬷嬷的咒骂,此时正前往长明殿的顾未音自是听不到。
她即便听到了也不觉得意外。
自父亲去世后,信阳侯府变天,她这个顾家大小姐在府上的地位便如鱼目和明珠之别。
府中的下人嘴上唤她一声大小姐,又有几人是真的尊她敬她?
想到乌烟瘴气的侯府,想到即将面对的那些人,顾未音的眼底黑沉沉的一团久久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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