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原本恬淡的容颜瞬间一滞，看向洛锦凰的时候反唇而语：“舟车劳顿，弟妹恐怕也不遑多让。”
“还是有区别的，毕竟璃儿可没有她姐姐命苦。至于浮生，终归是侄儿不是女儿。”
洛锦凰看上去极为坦然，而蒋氏的脸色则更难看了几分，看向前者的眸光充满了警惕与不满。
“弟妹，你似乎话里有话！”
“大嫂若是这般想其实也不差，浮生若是出了事宓姐儿怕是要为他守一辈子，这里给大嫂请罪了。”
洛锦凰说完点了点头离去，只是那步伐不紧不慢，让人吃不准她此时的心境几何。
蒋氏回到院落便将今日的事情同沈青朝讲了一遍，而沈青朝的眉头则一直紧紧隆着，直至蒋氏再三相询他才叹息了一声。
“她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要让我出手保住洛浮生，然而我若是能保得住，宓姐儿也不必进宫。”
“那宓姐儿呢？真的要让女儿为洛浮生守节不成？”
蒋氏眼眶中溢着的泪水就没有干过，沈青朝也深感无奈，只得细心宽慰。可蒋氏近来极为多愁善感，他的宽慰之言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洛浮生就是一个死结，很难解开。”
无奈中沈青朝还是说了实话，似乎想要让妻子看开一些，毕竟有些事情不受自己的控制。
“宓姐儿和洛浮生尚未圆房，让她归宗总可以吧！”
这是蒋氏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情，她的女儿因为家族的利益牺牲掉了自己的一生，她而今让她归宗又如何？或许归宗之后她无法找到与之相匹敌的良人，可总比老死深宫来得强。
“这事情怕是难。”
“沈青朝，堂妹当年也可以归宗，为何我的女儿不可以归宗？你若是没有办法，我自然会去寻求蒋家的帮助。”
蒋氏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自己的女儿也唯有自己心疼，这些沈家的大老爷们唯有自己的大计，哪有她女儿的死活？
“……蒋家不会插手。”
瞧着发妻一脸笃定的神色，沈青朝狠狠扯了扯唇角，她现如今难道还没有看清楚状况？洛浮生若是身死，那么陇北的世家女必然要为他殉节的。
到时候李灵珊和女儿或许都会成为牺牲品。
“我爹娘最疼我，这事情……”
“蒋氏，你清醒一点。”沈青朝的声音不由得加重了一些，而蒋氏却脸色一片铁青，“为何青婉可以归宗，我的女儿却不可以？”
“顾昭武和洛浮生能一样吗？”
“而且，洛浮生若是出了事情洛锦凰必然会咬着不放，到时候二弟那边极有可能会满足她的心意。她若是提出殉葬，那么没有人能阻止。”
“宓姐儿也是婆母的孙女儿，她……”
“母亲管不住二弟。”
沈青朝摇了摇头，他的那个亲弟弟自打接管镇北军之后已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世上有本事约束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而很不幸，洛锦凰便是其中之一。
“那怎么办？”
蒋氏刚才的气势也不过是缘于为母则刚，如今冷静下来也知晓他说得都在情理之中，而且她对于沈庭昭此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她现如今都没敢告诉自家夫君，沈璃回来之后在婆母面前颇受独宠，这自然而然便引起了儿子的不适。
可不过是小儿之间的嘴角，那个男人愣是亲自出手将她的儿子吊在屋顶上，一天滴水未进。
她当是像是泼妇似的想要将事情闹大，然而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言辞间不无讽刺：“沈家不缺你这一门姻亲，今日你若是敢将此事闹大，我明日便敢朝我那兄长的被窝塞人。”
自此，沈庭昭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宛若魔鬼一般的存在。
“要不，你帮衬着寻找一下洛浮生？”
蒋氏能成为沈青朝的发妻，显然不可能一无是处，稍稍冷静下来便能瞧出洛锦凰的用意，所以帮衬着劝说了一句。
她之所以在自己面前那般言辞，明显是想让他们夫妻两个帮衬一把。
——刚才自家夫君虽然瞧得分明，可似乎并无插手的准备。
“这事情再说吧！”
沈青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模棱两可的话令蒋氏颇为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这边因为内部分裂而火急火燎，延平府那边也不甚平静，秦承恩终究是出现在榆阳关之外，摆兵十万显然是欲要强攻。
沈庭昭将汾阳关诸多事宜交托给顾昭然，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部分守将镇守榆阳关隘，这一日和秦承恩远远相望，两人神色间不见愤怒只是带着淡淡地郑重。
秦承恩打马城下，沈庭昭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命人打开城门一人一骑急速而出，一道护城河将两个人远远地隔开。
“朕没有想到，我们的见面会是这般境地。”
秦承恩终究是久居上位，看似平和的言辞中带着不可名状的杀伐之气，而沈庭昭却笑了笑：“不幸的是，今日这局面我一早就知晓。”
“是因为洛锦凰吗？”
“不全是。”
“我喜欢你这样的坦诚。”
秦承恩眉头紧了紧，但凡男子汉大丈夫哪一个还没有踏天而行的野望，只是有些人被现实所逼迫罢了。眼前的人这一点，显然并没有欺骗他。
“正如你曾经所言，这天下是有能者居之。”
“你觉得你能做得比我好？”
“我的出发点不是强占人妻。”
沈庭昭在秦承恩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臣之心，甚至对未来也有着足够大的野望。
“想来，这会成为朕这一生的污点，然而强者是没有污点的，因为史书将会为胜者书写。”
“接连着吃了两次败仗，你还是这般信心十足。”
沈庭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他其实颇为欣赏秦承恩，欣赏他这种遇到事情迎难而上的可贵精神，奈何两个人是敌人，没有办法坐下来一醉方休。
“你觉得你能守得住榆阳关？”
知道沈庭昭是想要激怒自己，然而他在朝堂上和那些老顽固斗智斗勇多年，这养气功夫自然也练得炉火纯青，岂能因为他的激将法而破功？
“你比我预料之中来得要迟上一些，想来京中应有不少的葬礼需要你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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