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医术跟药材那也经不起病人不配合的磋磨。
这病人先前不配合就罢了,还脾气古怪,手段残忍。来府里的太医少说被他骂走十个,甚至死了两个。
当然,那也是几年前了,他翊王刚病没多久,还有些力气折腾别人。
如今半口气吊着,闷在那昏暗冰冷的一角,想作妖恐怕也作不起。
“呐,奖励你一个蜜饯。”
沈忻月见他配合喝药,满心欢喜。接了他喝完的药碗,从小几上取了一个蜜饯递了过去。
她一时忘了心中的委屈,笑盈盈望着他。
翊王怔了一瞬,凤冠霞帔之下朱唇皓齿、睫毛纤纤的女子,带着一阵香,芙蓉粉面,笑颜如春。
那双杏眸,清澈明净,偏偏又透着几丝妩媚。
离地太近,她说话的气息扑在了他的鼻尖和脸颊。
他撇开眼。
心中有些慌乱。
颇不习惯。
“快吃呀!很甜的。”
沈忻月见他不动,催促了一句。
一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摇晃了一下。
不是嫌苦吗?
怎么有甜的又不吃了?
她抬着的手没有放下,蜜饯在翊王的薄唇边坚强地停留着。
上官宇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攀上他手臂的细指,而后抬眸,跟看傻子一样看向沈忻月,一言不发。
那眼里分明是:你当我三岁稚童,喝完药要糖吃?
“倒是张嘴呀……阿嚏!”
没等到翊王张开那金贵的嘴,沈忻月就鼻子一痒,撇开脸,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
又接连打了几个。
她眉心一蹙,也不等翊王张口吃了,利落地站起身,扔了那蜜饯到几上,取了帕子就立刻往脸上清洁。
“你这屋子很久没生火了吗?”
翁声翁气的声音传来。
翊王看着娇小的人儿,鼻尖红红的,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几年了吧。”
沈忻月只觉脑子一嗡。
大冬日,屋里连炭火都没生,简直冷成了冰窖。
她蹙眉看着上官宇,这病人难不成身子有病受不得热?
“几年?你身子不冷的?”
“冷。”
榻上一声回复打破她的猜想。
“冷还不生火?”
不是身子的问题,那就是脑子有病。明明自己冷,还不生个火。
“没炭。”
仿佛遭到了雷劈,沈忻月一动不动,怔在了原地。
半晌后,她回过神。
好想大笑几声,一个堂堂的王爷,王府里没炭?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她望向翊王,他那认真又略微尴尬的神色告诉她:这事是真的。
“那,是宫里没送?还是……府里没去购置?”沈忻月不解。
“咳咳……都没。”
“没钱买?”
“嗯。”
翊王有问必答,诚不欺人。
沈忻月目瞪口呆,神色难堪。
她呆呆地望着上官宇,眨巴着水盈盈的双眼。
半晌后,她哼了一声,抿嘴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人。
哼,你这个王爷当的可真棒!
王府接下来全指望我的陪嫁也就罢了,现在你还告诉我没钱!连大冬日买炭的钱都没!
怪不得那清汤白水他说就算“吃的好的”。
可不嘛,至少还是几种不同的“素色可餐”呢,饿不死。
谁能讲讲,这个空院子值钱多少?
我把它卖了,要死的抓紧死得了,分完卖房子的银钱,一拍两散。
等等!
翊王府陛下亲赐,卖了?
卖不成。
没人敢买,没人敢卖。
呜……
上辈子欠你上官宇,这辈子来还债的罢!
沈忻月认命,起身就往外间走去。
“巧蓉,你进来。”
“主子,我在。”
陪嫁的侍婢从外间小跑着进来。
“开两箱嫁妆箱子,取些银钱,把采买的叫来。”
“好。”
采买的滴滴答答跑进了院,汇报了一声,跪在门前不敢进。
“进来。”
沈忻月才不想冒着雨雪寒风出门,跟一个奴才打着寒颤言语。
“王、王妃安好,王爷安好。”
采买的畏畏缩缩进门,在外间门口对着内里跪着,干瘦的身躯一看就是没有抽过油水的样子。
“你领钱去买些炭,要银骨炭。”
大婚之夜,别的是不能想了,总不能让这里还成个冰房,两夫妻睡觉躲冰洞里,靠着互相拥抱取暖。
上官宇又是咳疾,要用无烟、不易熄的。
“再置办些灯油等物。”
好歹也是个王爷王妃大婚,那屋里亮的灯没点几个,挂着的红帐都显得暗沉沉的。
听闻沈忻月的安排,干瘦的没有抬头,没有答话。
“明日早膳,去‘心点铺’,买些包子,鲜肉馅的、花生芝麻的,每样都来些。牛乳和豆乳也要。送苏侧妃一些,余下此处。”
今晚已经将就,可不能起床就被一顿白粥伺候辘辘饥肠。
照王府的贫瘠,一夜定是生不出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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