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去后宫拜会母后，也会偶尔碰到前来请安问好的邾夫人。那个时候，我想着，与邾夫人能够如此近切地对望一眼，此生也足了。今生无缘，下辈子或许能够在一起。
“然而，终于有一天，我和邾夫人在后花园中不期而遇了。当时，他的身边并没有任何女御，我的身边也没有随从。仿佛是老天安排了这一次的相遇一般。
“于是，我们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两个人都备受长久的相思折磨，实在是情难自禁，便……唉……”
说到最后，太子友忍不住又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成为了一个川字。
也不知道，这太子友是不是在后悔他们做下此事……
林立风也明白，太子友和邾夫人生不逢时，本是天地之间的一段孽缘，除了为他们的情缘叹息之外，也无可奈何了。
一旁的石番，只是不动声色。
紧接着，林立风又继续问道：“请问太子殿下，解梦师公孙圣给你所献的李代桃僵之计，具体又是如何实施的？”
太子友眼睛看向了房顶，慢慢地想了想，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方才道：
“公孙圣找来了一位高手匠人，将绿娥的脸抹黑，仔细化装成我的贴身侍卫甘豹的模样，然后我便带着绿娥从吴王宫的后门，一路进入王宫之中，畅通无阻。
“我在王宫书房之中，与父王商讨宗庙祭祀的大事。化装成带刀侍卫甘豹的绿娥在书房外的小院落之中侍立。
“当时，在书房外侍立的还有父王的一位近身寺人。绿娥借口如厕，离开了书房外院落，经过后花园，翻墙进入邾夫人的寝宫。
“我事先已经将这一计划告诉了邾夫人，因此，邾夫人在下午之时，便提前遣走了侍奉她的四名女御和两名寺人。
“绿娥进入邾夫人的寝宫之后，便拿出了准备好的绳索上吊自杀了。——我已经提前说服绿娥为我而死，许诺她，我必将她与自己合葬，同生共死。绿娥早已被公孙圣变成了失心人，因此，很快便被我说服了。
“绿娥死了之后，邾夫人解下了绳子，并与绿娥换了衣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锅灰抹黑了脸，披头散发装作是带刀侍卫甘豹的样子，又将绳子藏在身上。
“邾夫人早在邾国之时，便跟从邾国武士学过剑术，因此，她将死去的绿娥的躯体放在了床上，然后闭着眼睛，一刀砍下了绿娥的头颅。
“割下头颅，就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死去的人是邾夫人本人。而这个案子如果不水落石出的话，永远也没有人知道死去的人，其实是绿娥。
“砍下绿娥的头颅之后，邾夫人将头颅装好，放进自己的袖子里。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宽袖的袍服。袖子内宽大，因此，很容易便将绿娥的头颅藏在其中。
“处理好一切之后，邾夫人并没有从寝宫的正门走出，而是翻越西墙。过程中，头颅掉下来，摔在墙头，便滴了几滴血迹。
“当时，天色已经渐黑，邾夫人并没有发现血迹滴落，便重新将包好的头颅固定在自己的肩头，仍然藏在宽袖之中。
“再然后，扮成了带刀侍卫甘豹模样的邾夫人，仍然来到了书房外的院落里侍立。此时，已经天黑了。站在书房外的寺人，也分辨不出甘豹本人的真假。
“我与父王商议完宗庙祭祀的事情之后，便立刻走出书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侍立在书房外的人其实已经变成了邾夫人。
“于是，我与邾夫人一前一后，借助着夜色的掩护，轻而易举地从吴王宫中走了出来，并乘坐被宫外备好的青铜轺车，快速回到了我的宅邸。
“之后，我便将邾夫人安排在事先早就挖好的密室之中。而绿娥的头颅则被我暂时埋在了宅邸之中一个荒废了很久的枯井之中，并填上了沙土，以巨石盖顶镇压。
“这就是我和公孙圣设计的李代桃僵之计的整个实施过程。”
听完了太子友的一番陈述，林立风和石番都恍然大悟。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都觉得这公孙圣真是害得太子友不浅。
林立风想了想，又问道：“这甘豹中了公孙圣的失心术，所以，我昨天讯问他时，他才撒了谎。”
太子友道：“甘豹一向机变，他本是在吴王宫中侍卫父王的，后来，父王担心我的安危，方才将甘豹拨给我使用。
“这公孙圣第一天进入我的宅邸，便已经发现甘豹这个人不好对付，于是，便忙用失心术控制了甘豹。”
林立风又道：“据我所知，这公孙圣在吴王宫中，还有一个内应。这个人是谁？”说着话，看向太子友的目光突然一凛。
太子友想了想，皱眉道：“公孙圣倒是经常说及此事，吴王宫的消息他能够尽知，必然是有内应为他提供。但具体是谁，我属实不知。”
林立风点了点头，知道太子友到了此时境地，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便又问道：
“这公孙圣貌似已经知道事情败露，我一出现在太子殿下的府邸之中，他便设法想要我中了失心术。
“孰不知，我表面上装作中了他的失心术，而实际上，他的失心术对我并没有什么效力。他似乎也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因此，昨天之时，便借口有事，带着失心人甘豹匆匆离开了姑苏城。
“太子殿下可知道这公孙圣逃亡何方何地去了？”
林立风这么一问，让太子友面色也很难堪。
想了想，太子友道：“我只知道这解梦师公孙圣自称是吴国人，师从世外高人越公，他自己说他长年在姑苏城中居住，现如今，他拿着我的玉牌逃出了姑苏城，我就不知道他会逃亡何方何地了。”
林立风点了点头，公孙圣万分狡猾，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藏身之地告诉太子友呢。
狡兔三窟，这公孙圣必然不只有一个藏身之处。
只能是接下来慢慢寻访，或者，等着这公孙圣自动冒头了。
而至于这个吴王宫中的公孙圣的内线，只能由王宫卫队的大统领石番和吴王宫宫正召犁，细细查访了。
至此，邾夫人被杀一案的全部真相已经被林立风彻底查明了。
在交待王宫侍卫继续严密看守太子友之后，林立风与石番出屋而去，向着吴王夫差的寝宫而来。
此时，天已经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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