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杨坚夫妇缓缓离去，赵开站在刚刚结拜的松树下久久沉思，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倒不是说这两口子对他有什么歹心，而是赵开忽然认清了一个事实：与这些从小就在世家豪门里成长起来的精英二代相比，无论在见识、心境、手段，尤其是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谋求家族利益最大化的那种意识，他都远远不如。
这就是强者之心的真正含义。
赵开扪心自问，他在和平时代里带来的那种小富即安的平和心态，在这个乱世倾轧里，很可能被吃得骨头都剩不下。
除了这个自身素质的问题，在势力谋划上，他也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跟脚太浅，就容易被绊到。
看看杨坚，他为了求得生存，早早就谋算着，把各种眼前的和未来的有利因素，都紧巴巴地连接在一起。女子无法进宫陪读，他们夫妻就绕了一个大弯，硬生生地把女儿塞到了赵开手里，图什么？还不是有机会早早地接触到皇长子么？仅此一项，就足见深谋远虑的功力。
他赵开远远不如。
叹息一声，赵开首次升起了真正的紧迫感，他必须要尽快融入这个时代，以适应世家吞并和朝争的残酷。
回到庄里，赵开却似没事人一样，把全部精力投入了田庄营造当中。
强练、赵剑等人，倒也没多问，只觉得当日之后，这位少年郎少了一份懒散，多了一些主动，颇觉欣慰。
只有谢嫣然，隐隐感觉公子刚刚洒脱起来，又变得沉默了许多，心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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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则灵。
新田庄离浐水河二里不到，挖了一条水渠进来，做了一个十来亩的小湖泊。通水之后，原先一片泥土漫舞的田园变得生动起来，新凿的几口水井的水位也上升到井沿，清澈沁脾。
赵开站在水渠边划拉着哗哗流淌的浐水，所谓的纯净无污染，也就如此了。他随手从水渠里掬捧水，除了有几粒沙子外，入口清甜，不禁又多喝了几口。
新农具做了两次模具出来，都不太实用，拖了这么些天，赵开还是决定亲自参与，毕竟自己亲眼见过。
田庄上温泉井还在凿深，打了五丈深后，已有些出水量，但远不够用，温度也低些，如果在屋底之下流转二里地后，基本就成凉水了。
强练叫莫大一起验看过之后，决定再挖五丈，打入另一层岩石中去。如此一来，一边要用现在流行的人力翻车舀水，一边在湿漉漉的沙石土中深挖，速度就慢了许多，怎么也得七八天后才能完成。
每个井边都建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封闭小屋，只在屋顶开了一个天窗，上下都得用楼梯。赵开爬上去看了看，莫大在小屋里安装了许多齿轮机括，有两个大磨盘，看起来极为玄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墨家机关术？
莫大听到赵开询问，便解释道：“这算不上机关术，不过是抽水机括，待温泉井固定后，须以轮叶铁管深入井中，由牛马畜力拉动磨盘，自可吸水上到这个水房中，再分流到指定的地底渠道中去。不过这仅是备用，热泉来自地底深处，自带喷涌，只怕水量不够，才作此安排。”
即使如此，赵开也对这古代水泵大为赞赏，笑道：“已然极为了得，如能解开需畜力抽水的难题，那就更上层楼哩。”
强练在边上听着，苦笑道：“如在山崖之下，有水从高处产生水力，是可带动机括的，这本是我墨家机关的奥妙之一。只是谦之你也知晓，此处太过平整，无法做到。”
赵开沉吟了一阵，道：“先生，我们新制的筒车，就是在人力翻车基础上改良的，图纸上仅考虑了水力，再次平地上没能用起来。实际上，还能借用风力哩！”
强练与莫大面面相觑。莫大讶道：“风力？风雨雷电捉摸不定，飘忽无常，如何借用？”
赵开笑道：“岂不闻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两位先生，当年赤壁之战，周瑜巧借东风，可是胜了十万曹魏大军哩！”
强练眼睛一亮，沉思一阵后，道：“谦之的意思，如同风吹帆动，以风力带动机括？”
赵开道：“正是如此。”随手拿根枝条，在泥地上画了一下风车的形状，“若是做出类似树叶一般的风车，遇风而转，带动地下的齿轮，岂不省却许多人力？”
莫大也已听得明白，击掌叹道：“端是好主意！公子真是大才，总能另出机杼，叫人大开眼界。”
赵开摇摇头，笑道：“只是一个念头，尚有许多问题亟需解决。此处北有龙首山，四季风向各有不同，如果做到随时可迎风而动，对于机括的要求极其精准，还须先生多做实践才是。”
强练拍拍赵开的肩膀，傲然道：“谦之都讲到这个程度了，属下要是还做不出来，那才叫奇怪哩！”
赵开道：“还有一个问题，先生想过没有，如何控制每日温泉井水量，既不叫它少了，也不叫它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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