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拍了一下脑门，叫道：“说起这个，我才想起，前两日卫国公领兵伐陈，庾信大家写了一首《送卫王南征诗》，在士林中争相传阅，都说此诗一改宫廷体奢靡之风，颇有魏晋风骨哩。”说着，就踱步慢吟起来：
“望水初横阵，移营寇未降。风尘马足起，先暗广陵江。”
“就这四句？”赵开等了一阵，见没了下文，有些失望，也有些窃喜。这跟唐诗比起来，恐怕中等水准都排不上号吧。南北朝动乱二百年，儒学真是跌落到了低谷，读书人在这个刀枪如林的乱世里，丢掉了气度和魂魄。这还能挡得住我赵开不要脸地崛起于诗坛？
全旭斜眼瞪了他一眼，夸张地嚷道：“瞧你这神色，难不成庾大家的新诗，还入不了你的法眼？我说开哥儿，是不是谦逊一些啊，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有时候比飞箭还厉害呐！”
赵开竖起大拇指，正要夸他说了一句至理名言，突地想起了什么，抓着他手臂问道：“东升，你说卫国公前两日就已大军开拔，去伐陈了？那令尊，是不是也随军出征了？”
全旭脸上浮起自豪：“是啊，南人的湘州刺史华皎叛国，举州来附我大周。丞相力主出战，以便攻取巴湘诸州，如能实现，便就完全控制了长江中上游的全部地盘，顺江而下夺取建康，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我阿父坐镇荆州，正是伐陈的副帅，凭此军功，晋封柱国，也不是难事了。”
赵开脑海里震天炸响，他这才想明白了，宇文护会在出征之时，把他招为驸马，必然是为了稳定东北部的韦孝宽势力，好让他能够专心攻打南方，免得同时受到伪齐和南陈两方的压力。而在大婚之夜把他弄死，看似自相矛盾，却完全可以推脱掉。
这里面究竟还有多少阴谋呢？
赵开无暇去深思，赶紧连珠发似的说道：“此次南伐必败！东升，你赶紧写封家书，秘密传给令尊，让他小心谨慎，保存核心精锐。另外，千万小心卫国公。”
全旭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惊叫道：“开哥儿莫开玩笑，军中无戏言，你未战言败，动摇军心，是要砍脑袋的！我就算信你，该如何与我阿父说明呢？”
赵开张了张嘴，还真无法说出口来，他记得史书上提了一句，伐陈大败，具体细节却是没有的。琢磨了一下，只好道：“朝中难道就没有王公大臣提出反对吗？”
全旭暧昧一笑，道：“有，只有一位。就是你那位岳丈，司会大夫崔猷，他对丞相说，前几次伐齐，大伤元气，应当休养生息，而且这几年大周与南陈交好，不宜随意破坏邦交，贪图对方的城池土地。这等言论，丞相哪里会听？不过也因此没有自行领军，而是任命了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卫国公为主帅，谁叫他陛下的亲弟呢！”
赵开这才想起，难怪昨日的婚宴上敬酒时，这两个老大人一言不发呢，却是在这怄气呢？这就有意思了。心下想着，嘴里却道：“崔明公向来有卓见，太祖也是深信他的。他既然这么说了，东升，你就写封家书去提醒一下令尊吧，请他保重身体，小心谨慎，总是为人子应当做的。”
全旭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行，听你的！经年未见阿父，也怪是想念，我就在你这动笔好了！”
剑伯开口了：“全哥儿，你加一句，卫国公首次担任主帅，预防他贪功冒进，中了敌方圈套！”
全旭嘿嘿一笑，对着鼓掌叫好的赵开翻了个白眼：“还是剑伯一语中的！开哥儿，行军打战，你还嫩着哩！”
赵开挠挠头，也不着恼，正要调侃一句，楼下传来一声惊叫，哐当一声，店门似乎被一脚踹开。只听谢嫣然大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本公是宇文乾嘉，叫赵开那逃奴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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