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两人不着急回家，决定去果汁店给甘樱补掉下午没听懂的课。甘樱一直像抱传家宝般抱着他送的礼物，直到进了果汁店，才肯放下，放在手边的动作也极为小心翼翼。
她视若珍宝的是那条裙子。
文航却觉得自己也被她捧在了手心里。
“喝什么？”文航问甘樱。
“随便。”甘樱说。
“……芒果汁还是玉米汁？”
“都可以。”甘樱心不在焉。甘樱吃东西几乎从不说随便，芒果汁和玉米汁，她一定会嘴巴比脑子还快地选择后者。
你怎么了？这句话文航没有问。甘樱从来不是被动的人。喜欢的东西一定会说出来，讨厌的也会说，如果她没说，那就不要问。如果她对你而言很重要，那就静静陪伴就好。
果汁上来，又点了两份芝士蛋糕。文航开始给甘樱补课，甘樱时常走神，目光游来荡去，最后又落回手边的礼物盒，停滞很短时间，又如大梦一场，迅速转移到别的方向。转移到他这里。
她的眼里终于有他。
“怎么不讲了？”
“等我喝口水。”文航端起玉米汁喝了好几口，仿佛真把自己讲渴了。
甘樱的脸近在眼前，却有一种一旦伸出手触碰就会彻底消失的错觉，文航想，哪里是他不讲了，是你不想听？
这课到底是没讲出个所以然，两人都心不在书，他心系她，她又心系何处。窗外闯进来一阵晚风，她校服袖口微微吹动，蓝白色线条与手边黑丝绒礼盒成对比，看着莫名有种伤感。
这课，没法讲了。
文航付了钱，带着甘樱出店，送她到单元楼下。
大门口像黑洞洞的嘴，向外吐出颓废贫穷的苍凉气息。
漆黑的过道，一眼望不到头。
甘樱蓝白色校服的身影融进漆黑里，那么鲜明的颜色似乎要被彻底吞没，永远消失。
文航心跳的厉害，连眼皮都在抖，这一天她都给他抓不住的预兆。
惶惶跑过去，抓住甘樱的手，在甘樱投来询问的眼神时，又心虚地摸了把鼻子，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害怕。
文航说：“我送你上去。”
说完，不再说话，安静地走在她身边，上楼时走在她身后。
着她摇晃的马尾和走动的娇小身影。
娇小、脆弱、忧伤、一摔就破的玻璃娃娃，第一次文航从她身上想到这些形容词和这一个比喻。
无论何时何地都在逞强的倔强玻璃娃娃。
爱大笑的不服输玻璃娃娃。
追了他一年的好好学习玻璃娃娃。
他喜欢她的强大，着迷她的自由，渴望她的放肆，爱她的不确定。
直至今天，他才意识到她也是一摔就破的玻璃娃娃。
很辛苦吧……
独当一面和追他都会辛苦吧！
文航的从来不说辛苦的珍贵的玻璃娃娃。
甘爸爸打开门看见沈光希的那一刻是不乐意的。如果文航学习再差一点，家境再差点，文航都会是另一副嘴脸。
亦或者，文航是来找沈家慧的，甘爸爸都不会有一瞬间来不及掩住自己的失态。
文航站在门口向甘爸爸微微躬身，持着爱屋及乌才特有的乖顺:“叔叔好。”
“你好。”甘爸爸面色恢复如常。甘樱进屋后转身站在门口向文航道别:“路上小心。”
“辛苦你了，送她回家。”甘爸爸客套地话语，一点都不客气的口气。
“应该的。”文航解释说:“补课补晚了，甘樱一个女生回家我不放心，所以就送她回来了。再见，叔叔。”
快走吧快走吧，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心里话怎么可以讲出来，甘爸爸讲出来的是冷冰冰的礼仪：“再见。”
临走前，文航也要再看甘樱一眼。
那眼神已经十分克制。旁人仍旧能够从中读出“旖旎风光”，欲说还休是他，不舍离别是他，叫人想要斥责害不害臊的还是他。
关上门，甘樱走过甘爸爸，走向卧室。
甘爸爸跟在后边讲:“你跟他没可能的。你也不想想将来你们一个要上名牌，另一个……”突然她停下来，思虑用什么词形容梁追的未来。
未来？
“就算我们考不到一个学校，一个城市，甚至哪怕不在同一个国家，”甘樱也停下来，缓口气，为了让接下来的话无比铿锵有力。
“我依旧愿意和他在一起。并且我也会努力往上爬，我不会一直这样的。”她瞪大眼睛，一字一顿，下定决心。
学校之于甘樱是暂时逃离痛苦的避风港，卧室之余甘樱是痛苦聚集地中唯一不被污染的小小一方水土，她在这里汲取氧气，汲取活到明天的勇气。
沈家慧在俱乐部打架子鼓还没回来。
甘樱坐在床上，迟迟不肯打开那个礼盒，更不愿意就这般潦草地将其束之高阁。他的男朋友很称职，第一件礼物就送的正合她意。
手指摸上去，黑丝绒在白白的灯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泽。
顺着摸过去，小绒毛变得湿漉漉的黑，像文航笑嘻嘻看她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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