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回程走得有些慢了，黄依然努力地想同陈戈找些话说，可都是徒劳。
陈戈就这么僵硬地行走在茫茫雪中，太阳渐渐西沉。
走过呼伦湖的时候，水面已经恢复了正常，只能偶尔看见几只鱼的身影在水下游动。
大雁也从头顶飞过，排成人字形，飞向南方过冬。
“陈戈，你看，这些鱼啊雁啊的，他们也要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啊。”黄依然说道。
陈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黄依然。
“可大祭司是因为我才死的。”陈戈此时说话都没什么气力。
他只觉得自己的背上仿佛有一座大山，很沉，压得他有些疲惫。
“是，大祭司的确是因你而死。但是当初他便知道你喝下了梼杌精血，他老人家仍然愿意救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黄依然的情绪有些激动，看着陈戈一路上的样子，她很心疼。
陈戈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随后说道:“可这恩情太重了啊！”
“再重你也得背着，不然你就干脆给自己一剑，我看你黄泉路上有什么脸面面对他老人家。懦夫！”黄依然骂道。
两人结伴同行快要一年，黄依然从来没有对陈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陈戈被骂懵了，有些惊讶地微张了嘴，眨着眼睛。
黄依然看着陈戈这个呆子样，强行压下了想要上扬的嘴角。
虽然呆愣，但是此时陈戈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
保持着一脸怒容的黄依然继续说道:“你看，大祭司前辈既然舍身救你，那你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带上他老人家那一份，好好地活着，对吗？”
陈戈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听黄依然讲道理，而且还真挺有用。
其实世间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事情没有落在自己头上，搬出些道理开解他人轻而易举。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各种各样的情感冲击头脑，想要开解自己就很难了。
陈戈突然向着黄依然大步走去，那架势把对方都吓了一跳。
随后陈戈一把抱住了这个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此时拥抱没有掺杂男女之情，他只是需要一个让人踏实的温度。
黄依然感受着陈戈双臂的力度，从来都是娇蛮活泼的形象，此时眉眼破天荒的柔情似水。
黄依然也张开双臂抱上了陈戈的后背，右手轻轻地拍着，像是母亲哄睡哭闹的婴儿。
然而下一息，黄依然便陡然生出了把陈戈推进呼伦湖里喂鱼的想法。
因为陈戈，居然就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她感觉到陈戈的下巴抵上了自己的头，随后便是轻微的鼾声响起。
“这家伙，分明就已经很累了，还是要马不停蹄地来找阿娅。”黄依然在心里嘀咕着。
难说她心里是心疼还是嫉妒。
不过今夜的陈戈对黄依然来说格外不同。
从在玄天宫认识这个男人开始，春初到秋末，还不到一年时间。
可是共同经历的记忆却要比黄依然前头那十几年还要多。
她已经忘记自己以前在陆阳城里横行跋扈的样子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去想，脑海中便都是和这个男人一起的画面。
一直以来，这个叫做陈戈的男人都是扮演着哥哥一样的角色。平时会顺着她，危难关头会保护她。更不要说同她堂哥那个人渣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旋风寨，她险些以为自己真要成了什么狗屁压寨夫人。
是这个男人及时地出现，救了自己。他当时好像疯魔一般，暴怒地杀死了所有恶人。
可最后他抱着自己，摸着自己的头的时候，真的很温柔。
那是他第一次抱自己，眼下是第二次。
秦台古道上他承诺过，他的凶狠不会用来对付自己。
可是在楼兰，他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恐怖的饕餮真气瞬间便快要把自己的丹田掏空。
那样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黄依然却一点也不恨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男人。
当时她心里只有无边的痛苦，那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那样的话，便不必在父亲和这个男人之间作出抉择。
不管选那边，她都将痛苦一生。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这个男人对自己都十分冷淡，霸道。
她心里清楚，他也很痛苦。
现在这样的日子可以维持多久呢？父亲此时又在什么地方谋划着他的大业？将来他们是否还会针锋相对？
黄依然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她闭上眼睛，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感受着陈戈手臂传来的力量。
她仍轻轻地拍着陈戈的后背，把头在陈戈胸膛里埋得更深一些。
两人周身悄然出现了一圈玄天罡气，夜里，有些凉了。
草原的夜空很美，繁星闪烁。
呼伦湖的湖水很美，轻起涟漪。
广阔天地中的这对璧人，相拥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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