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一个寒凉的冬月，虽然是帝后的第一个子嗣，然而，并没有人对他的出生有过期待。
简季晨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有些怅惘。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意识到自己不受任何人的待见，除了那个跟他长得很相像的弟弟。
即便是这样，每每请安，总会感知到周围人揣测的目光，他们甚至压低声音，以为这样就能肆无忌惮的传播那个谣言。
“听说大皇子不是陛下的骨血啊，昨儿个我去陛下那儿，听见他们吵了一架，好像说是个杂种。”
“嘘，大皇子好像往这边看了，就算是真的，也不能随便乱说，不过啊，我估计就是真的。”
那两名宫人说完这些，心照不宣的从他身边经过，给他请了个安。
他那时年龄还小，兴冲冲的跑去找母后，可是明明什么都还没说，那个平时总会对简季泽温柔以待的母后，面对他时，眉毛几乎都扭到一起，尽管身旁没有其他人，却还是不肯放下戒备。
“儿臣拜见母后，今日前来，有事想问。”
他不懂那个时候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询问能不能告诉他这件事情。
然而回应他的，就只有一巴掌，是的，就只有一巴掌，顺便带着一句话：
“你自己真想当个杂种就不要过来问。”
年幼的弟弟冲出来，义无反顾的挡在他身前。
“母后，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欺负皇兄？”
简季晨心里一酸，而后重重叩首，话也没说，迅速离开了这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相信，有些人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比如他。
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一个月后，他险些死在宫里。
若不是有个人冲出来救了他，只怕这世上再无简季晨。
“你是谁？”
他抬起头，任由那人慈爱的看着他。
“我是来救你的，你以后跟我一起走吧，他们不喜欢你，我就带你离开。”
虽然这人还是没有说明身份，可是他还是相信，这个人是喜欢他的，至少算不上讨厌。
他们一起在外漂泊了几年，辗转来到了燕国。
当时为了不被越朝细作发现，他特意服了药，可以毁去容貌，只是一眼看过去，面目可憎。
饶冉冉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送他面具，陪他一起玩耍。
“陶衍，你知道嘛，我平时都没有朋友的，能够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彼时小女孩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融化他心里的隔阂。
她看上去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他心里，却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和他同样孤独的孩子吧，虽然她的娘亲会看着她笑。
他们约好第二日继续玩耍，可是他没有去。
厉叔将他塞上马车，“你赶快走吧，被让他们追上来了。”
为了逃生，也没有办法，只是此去经年，心里总有一方温暖的角落，是她赋予他的。
这么些年，即使没再遇见，也还是不敢忘却。
值得庆幸的是，在他和厉叔走散的时候，他再一次遇见了她。
当年小小的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站在她面前，一时思绪万千。
“拿着吧！”
她将四个铜钱放在他手心里，一如当年给他面具。
只是她已经忘了他了，听说她是燕国长公主，可惜的是，她的娘亲也不在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越来越相似了。
“等我回来了，我照顾你怎么样？”
他看着她，心里的话险些就要说出来，最后还是生生压了回去。
这一晚，简季泽也找了过来，他听说了国主下一步的计划，专程赶过来救他。
尽管有些舍不得，但简季晨还是离开了，他走时自己留了一枚铜钱，留作纪念。
只是，后来万万没想到，另外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有些人，错过两次，就错过了一辈子。
***
后来为什么会选择放下呢？
这一点他依旧有疑问，只是想到自己就算去抢了，抢到的也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无可否认，他的确是国主的子嗣，哪怕国主一直怀疑他不是，但滴血认亲的结果，始终无法骗人。
厉叔喜欢他母后，但只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喜欢，就像他喜欢饶冉冉一样。
恰合时宜的爱才最重要，从前是厉叔带他走，那么如今，就让他放下一切，带厉叔离开吧！
一路骑马到了相约的地点，柳絮带着厉叔在桥头等待着他。
“你回去吧，以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已经打算放下所有的东西，去和厉叔过着曾经的日子了。
柳絮摇摇头，“那怎么行，主上，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这次，他没有拒绝。
“寒茗怎么样了？”
想起那件事，他顺带着又提了一句。
柳絮笑着摇摇头，“她还能做什么，居然还以为我们会对她动手，现在估计又跑南国去了。”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骑着马，渐渐消失在了夕阳之下。
光影斑驳，总算是将前半生的黑暗都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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