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母亲说，你刚刚高考完？”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似乎顺着她的视线，也开始打量起了窗台。
林惊羽回头，眼神却依旧没有看他：“恩。”
“想好专业方向了吗？”老爷子坐在藤椅上，手中的古籍被放在了桌上，那张淡淡的容颜因为皱眉瞬间冷肃起来，便是些胆小的人看到估计此刻吓得都能噤声。
林惊羽张了张口，忽然想起这老爷子应该不喜欢人经商，她眼下索性不再说话，伸出一双手，却是在对方诧异的视线下，拿起桌上的古籍。
竟是本雕刻印刷版本的《金刚经》。
“外公。”她开口喊了这么一句，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这个称呼，从她记事以来便似乎离得很遥远，顿了片刻，恢复了心境才又接了下去：“外公喜欢古玩，这两天我去淘些，不知道外公有什么推荐的地方？”话音放得极缓，声调平和。
严颂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知道这小丫头在转移话题，不过他放心这孩子，知道林惊羽是个心里有注意的，便也不再过问。“我有个老朋友，他家开了家古玩店，在老城区的玻璃弄堂那。”
林惊羽低头应着，其实她是想为那匹翡翠原矿找一个好伯乐，毕竟她一个人能力有限，身边也没一个人是能替她掌眼的，倒不如由老爷子给她牵线搭桥找个人帮她。
能入老爷子眼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外公，我生了场大病。”她没有抬头，依旧是低眉顺眼，声音却依旧暖洋洋的，像是照在阳台上的那抹阳光：“医生说，我有脑震荡，以前的事情，都记不真切了。”
严颂一惊，这事身边的人没有告诉他。
当时他身边的秘书将会诊结果告诉他，但林惊羽昏迷的那几年秘书不敢将此事告诉严颂，当时严颂生病住院，秘书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医生怎么说？开了什么药？可有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情急之下，严颂的声音都没了往日的镇定。
林惊羽笑笑，“只说了要定期复诊，心情不宜大喜大悲，好好疗养便成。”
“没什么大事就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却是忽然冷下来了：“你原先有些太混了，比严匪那小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在江城的人都把你的事老老实实告诉我了，不过你现在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也让你母亲省心了。”
林惊羽低头，不再吭声，将那本《经刚经》放回桌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十分，离饭点还有二十分钟，她打算回房洗个澡，一会儿下楼吃饭了。
刚要转身，严颂却突然从书桌中间的隔层里取出了棋盘，两盒棋子，林惊羽脑子“嗡”地一下子就大了。
果然，下一刻，严颂和她说说：“时间还早，我们来下一盘。”
看着放在面前的围棋，林惊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常言道，观棋路可知人心，这倒像是试探？
没等她反应完，已经猜子结束，对方拿的是黑子，她是白子。
林惊羽眯了眯眼，她有些拿不准该是放任本性，还是小心翼翼，以守为主。
“别发呆，老老实实地下，要是敢作假，这个月别想走了。”严颂一锤定音，起手第一步便是在“天元”。
林惊羽一惊，执起白子那一刻，脸上的所有神情却回归成了一片沉寂。
十五分钟后，严颂满意地看了眼几乎占了半边江山的棋子，点点头道：“看来你这几个月变了许多。”
她笑笑，眼底却有一丝暗涌缓缓流她笑笑，像是想起以前总和她对弈的另一位“棋友”，只可惜，严颂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在打量着棋局，没有发现。
再抬头时，他已经笑得一脸舒心：“快开饭了，去叫你母亲来吧，估计她这会子都没睡着。”
林惊羽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脸上带着平日里的懒懒的笑，不露丝毫。
留在房间里的严颂却是表情一变，抽出一根烟，对着进来的秘书指着桌上的那桌残棋：“你说，我这外孙女性格是不是变得有些太多了？”
这是一局看上去“以和为贵”的和棋，虽明面上看上去黑子占尽先机，白子攻势绵柔，却处处留有余地，白子完全是可攻可守，变化多端，丝毫不似以前的林惊羽可以下出来的棋。
十五分钟的快棋，能下到这种程度……
房间里一室寂静。
良久，一道悠长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严颂闭着眼，缓缓抚摸着棋子，慢慢道：“这才是我严家后代该有的样子！”
……
林惊羽正要出门，却发现严匪一直站在竹楼下探头探脑。
“小鲸鱼？？出来了？怎么，老爷子没为难你吧。”
林惊羽看他一副正在看好戏的表情，觉得十分欠揍。这个小舅舅和林觉夏倒是可以凑一对。
“让小舅舅失望了，未能如您所愿。还有——你手里的书拿反了。”
林惊羽急着去古玩店，把严匪甩在了脑后。
严匪三步作两步跟前去。
“去哪啊，这是？这么急……”
林惊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大发慈悲停下来。
“给你个立功改过的机会。开车带我去趟老城区。”
“去老城区做什么，那有什么好玩的。我对龙城可熟了，小舅舅带你出去玩，想去哪跟我说就行……”
“小舅舅。”
“嗯？”
“先停下你的嘴。”
……
……
来到琉璃弄堂时，大多数店家还没有开门。路上也没几个人，几个显眼的摊位却很明显地摆在巷子口，周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坐在桌边。
严匪去周围停车，林惊羽便走到一个搭在大树边的摊点，要了杯茶，坐在那里悠闲地吃起来。
喝了半杯茶的功夫，严匪也停车回来了。
同时，那靠在最西面隐秘处的不显眼的小店铺，便从里打开了大门。
门是很复古的清朝琉璃窗似的质地，远远看去，便觉得翠绿一片，映着阳光，打开的那一刹，折射的光线却是格外耀眼，仿佛光芒一盛，便已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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