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北地来了信。”敬喜见楚瑾走了，从怀里探出一张卷纸递给了我。
“他又来信了？”生兰随口问到，“我去给你熬药。”
自我再次入宫以来，每三个月总能收到北地来的信，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流放北地的那些人写来，后来才发现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楚瑜。
那一年，本已分封在西齐最繁华之地的楚瑜因为造反未果被流放，后来他买通侍卫偷偷远走他乡，楚瑾知道后遣人到处追踪，欲将这心腹大患除掉，谁知楚瑜并未掏出西齐，反而跑到了北地那种苦寒之所去，这些年招兵买马，已成为西齐最大的隐患。
上一次遇见楚瑜还是在青云镇的留园，那个时候我患了血热症，没有认出他来。楚瑜到了北地之后，与我从大兴带来的人取得了联系。
这其中有一个谋士名叫宋敛，从前在大兴时便是父皇的心腹，跟着我到了西齐后动作频频，就连朝堂上那些人都是他安插或者买通的。
如今，宋敛与楚瑜达成了协议，要助他反水楚瑾，将煜儿推上皇位。这些年，我才渐渐明白父皇的用意，当年他表面上忍辱送我和亲，其实已想好如何报一箭之仇。
这些信表面上写的是他们在北地的家长里短，诸如谁谁家生了孩子，谁谁家娶了媳妇，结尾无一例外都在诉苦，求我想办法将他们救出北地。
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北地是真的苦，但他们那些人跟着我来西齐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更何况，信封用掺了朱砂的蜡烛火熏上一阵，便能显出别的字来，真实的信里多数写的是宋敛与楚瑜谋事的进展。当然我的回信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将指示传达给他们。
我被瑰宝“杀死”出宫的那些日子，他们联系不上我，楚瑜便悄悄回了云城，后来得知我回宫后才返回北地。
这次的心里照例汇报了进展，楚瑾登基后虽然勤政，西齐也日渐强盛，但他性格强势又雷厉风行，过激的革旧立新早已触犯到西齐许多世家的利益，就连任家都已败落出逃大兴，别的世家焉能不唇亡齿寒？
宋敛和楚瑜如今四处联络各地，以争取更大的支持，不假时日便能一呼百应。
我将信封焚烧，照例写好回信，将信交给敬喜。
楚瑾来了几次，见我还是没好，皱了皱眉头，回了宣政殿。
“你看吧，这个人哪里有我师兄好？你不过病了十天半个月他就跑了。”生兰帮我掖好被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嗯，”我也笑着，楚瑾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如今他大约是猜出来我故意避宠，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蔺栩已经好了很多，但因为失血过多，如今还得静养，生虽然青云派也有会医术的弟子，但生兰终究不放心，每隔一日便要出宫去。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出宫是难上加难，因为我容貌已毁，楚瑾轻易不让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更遑论让我出宫？
“姐姐，你这几日为何恹恹的？”我装病以后便借口怕传染让敬喜拦着不让沈满进兴庆宫了，她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生了煜儿后没将养好，从前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吊着，这口气一泄了便倒了。”我靠在软枕上，有力无气地说到。
“煜儿，从未来看过姐姐吗？”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病的这些日子，楚煜一步也未踏入兴庆宫，虽然我知道他心里怨我，但终究难以释怀。
“姐姐，我听说楚瑾身边有个女官，叫释一的，昨夜侍了寝。”沈满满脸不悦，“如今这楚瑾真是饥不择食了，什么人都能爬上龙床！”
“这释一还真不是一般人，”我把我那日所见所闻告诉了沈满，沈满陷入了沉思。
“如此说来，这释一确不是一般人，只是我从未见过此人，不知道她到底长得像哪位美人。我必得去会她一会。”
沈满说着便站了起来，我急忙拉住她，“你不是要去看她吧？”
“正是，我现下心痒得慌。”
正说着，敬喜匆忙跑了进来，“娘娘，释美人前来拜见娘娘，现下已到了宫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我和沈满相似一笑，这些年西齐皇后形同虚设，新进的嫔妃早已不来拜见我了，这释一倒是个伶俐人。
“请她进来吧。”
因我病着，不便到花厅去，释一在敬喜的带领下，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她俯身便拜，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有几分恭顺。
“释美人快请起。”敬喜急忙抬了个矮凳过来。
她又对着沈满福了福身，在矮凳上正襟危坐，今日她开了脸，描了眉，加上头上的珠翠点缀，倒也有几分美人的样子，特别是眉眼处隐隐有股似曾相识的英气。
“姐姐，”沈满也瞧见了她的样子，却惊愕地望向了我，欲言又止。
“照理说如今这后宫不是我当家，释美人大可不必来拜我。既然你来了，我照理还是说上两句。在这后宫，最重要的便是陛下的恩宠，美人需得服侍好陛下，一切已陛下为重。”
向来皇后对新进嫔妃说的话不过这些，我说了几句便不再言语。
“臣妾谢娘娘教诲，”她却站了起来，一副受教的样子，福身说到，“臣妾的一切都是娘娘所赐，臣妾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莫非是来表忠心的？真不知她那只眼睛瞎了居然想将我这个失宠的皇后当作靠山。
“释美人想错了吧？如今这后宫炙手可热的可不是姐姐，是凤藻宫的郦贵妃。”沈满慢悠悠说到，“美人可别站错队，到时候白白牺牲性命。”
“沈妃娘娘，臣妾说这话自然有臣妾的道理。”释一站了起来，脸上波澜不惊，“娘娘保重身体，臣妾告辞。”
“姐姐可知这释一像谁？”释一走后，沈满问我。
“看她的眉眼挺熟悉的，只是想不起来像谁。”我仔细搜寻记忆中认识的人，仍然不得其解。
“可不就像姐姐么？”沈满指着窗边的铜镜，“她的眉眼与姐姐刚进宫时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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