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吉祥物对于儒学的正统性却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哪怕衍圣公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士林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衍圣公大儒的地位。
更何况当代衍圣公在儒学上的造诣尚可，自身的能力也是不差。
即使如今才是首次入京面圣，在他继任衍圣公以来，却是极大的缓和了孔家与朝廷以及士林的关系。
而向来一盘散沙的孔家，在三代衍圣公的努力下，如今也算是团结一致，渐渐地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又有所提升。
所以面对陆遥的诘问，左誉只能避而不答，否则一不小心，那就会给自己的对头可乘之机，成为攻击自己的借口。
见左誉不答话，陆遥道：“衍圣公有心修订圣贤流传下来的经典，是其作为先圣嫡传出身的大儒应有之谊。
东山的工坊虽然多是出身卑微的工匠农夫，却都对圣贤学问仰慕至极，若是衍圣公亲自订正出一版圣贤书籍，东山的匠人热情澎湃地印制出来又有何不可？”
说着陆遥对周皇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学问的精进在辩在争，让各个学派的大儒都能够着书立说修订圣贤书籍无可厚非，要刊印出来传世更是不无不可。
这就如那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能有精彩绝伦为苍生立命的学问出世。
所以今日之争论，本就不该是争论。
既然其他大儒先贤可以着书立说订正书籍再印刷出来流传世间，那衍圣公着书立说订正书籍，再由东山印刷坊印刷出来流传于世又有什么问题呢？”
周皇听得两眼放光，原本他是想用强硬的方式去推动此事，按照周皇的逻辑，便是要以衍圣公的名义颁行官方版本的圣贤书籍，然后禁绝其他版本尤其是那些他不喜欢的版本的书籍的印刷流行。
但如此一来，无异于开启一场学问的大争，对于周国的影响和动荡恐怕会超过一场大战。
然而陆遥却是绕开了这个逻辑，将绝对会引起剧烈反弹的强硬手段直接绕开，选择‘百家争鸣’。
看似容忍那些乱七八糟学派的书籍继续传世，但事实上东山印刷坊印刷书籍的成本可以做到其他印刷坊的十分一甚至几十分之一，产量更是绝非寻常印刷坊可以比。
以东山各个工坊展现出来的速度，只要周皇愿意，东山印刷坊大可大肆扩张，加班加点地印刷书籍。
而这么多书籍印刷之后，若是普通的学派却是要愁如何分配如何运输，东山却是完全不愁。
东山商社加上如今被授予皇商的四大商社本就掌握了繁华的商路，利用这些商路，可以迅速朝大周各地运送新印制的书籍，全面铺开。
而这些廉价却又精美还有衍圣公背书的书籍上市，那些没有学派之见的普通书院、私塾必然都会使用这些书籍。
要是周皇再舍得花些银子，以东山的名义在全国各地助学，那使用衍圣公版本的教材就更加顺理成章。
也许一两届科举还不明显，恐怕三四届科考之后，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读衍圣公版本的圣贤书的学生了。
在场的都是千军万马厮杀出来的官场人精，听到陆遥的话立刻明白了陆遥的意思。
但讲道理，恐怕没有哪个学派有讲道理的方法来反对此事，毕竟人家衍圣公要修书是合情合理，东山印刷坊要为衍圣公刻印书籍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若是不阻止此事，恐怕今后个个学派在朝中的话语权会越来越小，再也不能如现在这样同气连枝影响政局了。
这时候翰林院大学士张默站了出来：“读书明理，本该郑重其事，忠武伯却说得如此轻佻，却是把圣贤道理置于何地，若是如此，恐怕会引发士林非议，到时候那些年轻学子们非议汹汹，若是去打砸了东山工坊又该如何是好。”
周皇眉头微皱，陆遥却是乐了：“张大人可知东山工坊养活了多少工人和工人家属？”
张默冷哼道：“张某不知，还请忠武伯赐教。”
陆遥淡淡地拱了拱手：“赐教不敢当，东山工坊各类工匠有八百六十余名，帮工一千三百余名。
东山煤矿有矿工一千余名，东山建工有建筑打小工一千余名。
这些人的背后，便是四千多户人家上万口人，在东山工坊，他们靠着卖力气养家糊口，敢问张大人，您和您口中的士子，是和他们有杀父之仇吗？”
“这。。。”张默瞪大了眼睛，正要狡辩。
却又听陆遥道：“张大人可知，东山医学院每月要诊治多少病人？”
陆遥往前走了几步，说到：“医学院每月诊治病人上千名，其中至少有二百人是死里逃生，张大人口中的士子，是不是还要把医学院给砸了？”
陆遥分毫不让地咄咄逼人道：“东山的铁匠工坊，每月产出甲胄百余套，利器数百。
东山的火药工坊，正在研制战场上克敌制胜，以一敌摆甚至敌万的强力杀伤武器。
这些工坊，敢问张大人口中的士子，是不是也要去打砸掉？”
在陆遥铿锵有力的质问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陆遥见气氛上来了，缓缓道：“东山的工坊，养活了上万的贫苦百姓，让他们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境地，变得活得有奔头有尊严，安居乐业，孩子还能进入学堂学习圣贤道理。
这都是陛下的高瞻远瞩，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因为陛下的隆恩过上了好日子，也投桃报李，用自己的双手回报陛下。
他们在东山制作的武器装备了大周的军队，让大周的军队成为铁甲雄师。
他们制造的药品救活无数伤患，让许多曾经让人头疼的疑难杂症不再恐怖。
他们制造的各种商品，创造了无数财富，使得大周的府库充盈。
他们，是大周的肱骨啊！
而张大人口中的士子却是在做何事？不说平日里人浮于事做米虫，一经有意之人的煽动，便去攻击为大周为陛下立下功劳的工坊？
请问他们为大周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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