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试图改变自己，比如努力去爱一个人，假装自己是一个温暖的人，可是，性格这东西确实顽固，那些粉饰本性的东西，多么不经推敲、不经考验，轻易地就会溃不成军，小小的挫折，就能把我打回原形，本性中的消沉冷漠又会汹涌归来。
……
这几年来，我昏了头，招惹她跟着我为情所苦，幸好因为“照片”的事，及时中止了与她的交往。
我这没有热情、缺少激情的性格，是无法引导一个家庭健康向上的。
而且，在无休止的家庭生活中，我将无处藏匿自己性格中的负面因素，当我处于消沉的时候，必然会使家庭受到不良的影响，那只是一件于家、于己无益的事。
倒是一个人的生活更适合我，不悲不喜的平静，风只是风，雨只是雨地简单度日，这样，我的性格所能伤害到的，至多也就是自己，对自己又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
让冰还是冰吧，别靠近温暖，不然就会连累得温暖丢失热量，冰也会毁掉形状，似水非水、似冰非冰的状态，更加难堪。
……
新年的第一天，下雪了。
跟她分开的每一年，我都害怕这一天遇到雪，这都让我想到那次不期而遇。
算了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做一个岁月的荡子吧……
……
今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为一个抑郁症患者治疗的案例，最后一句是心理咨询师说的话：如果他觉得离开更轻松，就让他走吧。
我忽然特别渴望有人也能对我说：秦天，如果你觉得离开更轻松，你就走吧。
谁能这样对我说呢？谁能准我解脱？
……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不算高的目标：活着。
可是，那些似曾相识的记忆总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袭上心头，刺痛着我的心，疼得我几乎窒息，对这些痛苦的隐忍，好像已到了极限，我只想放手，放手……
……
我答应过任自怡不自杀，这几年，像是信守诺言一般地时刻提醒着自己。
其实，我最费心力的，就是扭转自己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我只能告诉自己：我不自杀，也不拒死亡，这算是对自己的抚慰吧。
……
严梓蓓泪眼婆娑地用手摩挲着最后一行中的那个“拒”字，哭着自语：怎么会是这个“拒”？
几年前，两个人复合时秦天在驿站餐厅时他曾说过这一句，当时严梓蓓以为是不惧怕死亡，今天看到日记才知道，竟是不拒绝死亡。
这跟自杀又有得了多大的区别？这不正是医生所说的抗争意志微弱和对生命放弃的意念吗？
他该有多绝望？以至于要全身心地泅向死亡呢？
严梓蓓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坐在桌前默默地伤心，过了一会儿，严梓蓓拿起毛笔蘸了墨，平铺了一张小纸，用楷体端正地写下两行字：
欢从何处来
端然有忧色
写好后，把纸压在一本书下，轻轻地坐回到了秦天的床边，心疼地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严梓蓓轻叹一口气，刚要起身，手却被秦天抓住了，他的手还是很烫，虚弱无力的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住严梓蓓的手，严梓蓓领会他的意思，坐回到床边。
秦天静静地端详着严梓蓓，严梓蓓也静静地看着秦天，过了一会儿，秦天把头转向另一侧，他的脸大部分掩在被子里，但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严梓蓓刚要动一动，秦天的手就把她抓得更紧一些。
严梓蓓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秦天的呼吸越来越重，过了好半天，他哽咽着说：“真话很残酷，你想听吗？”
隔了一会儿，严梓蓓缓声说：“想听。”说完，就静静地等着秦天开口。
秦天并没有说话，很快，严梓蓓发觉秦天在哭，而且哭得越来越厉害。
哭了一会儿，秦天才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验证过了，我发烧的时候还会喊居凌青……你是对的，我一直没正视这个问题，我可能一直就没放下过她。”
秦天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跟你在一起的似曾相识，我可以硬下心肠不为所动，可是，跟居凌青在一起的似曾相识，我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痛彻心扉……”
此时，秦天的手已经变得冰凉，身体因为动情而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儿，秦天叹了一口气，说：“最对不起的是你，你的平静都让我给打乱了，是我招惹了你……是我错了……”
说完，秦天的手缓缓松开了，他把自己完全蒙在了被子里。
严梓蓓安静地看着被子，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才起身去了外屋。
晚上，严梓蓓叫秦天起来吃药，秦天很听话地吃了药，然后问：“几点了？”
严梓蓓看了一下表：“五点。”
秦天费力地坐了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严梓蓓按住他说：“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秦天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这儿的车开得野，你那个走法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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