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姬予越已经察觉到了那破空之声，以他原本的能耐想要避开隐卫灌注内力而来的利剑不说轻而易举也是力所能及，可是他这一路从南楚到西黎边境再到鬼阴山被姬延凌的人追捕的犹如丧家之犬，早已身心俱疲外伤内伤都不少，就连躲在鬼阴山上也未能好好歇上一歇，昼夜不停歇的希望找到些美人妆的线索能让他逆风翻盘。
因而眼下姬予越在勉强对上两个士兵之后，实在无力再去抵挡那把破空而来的长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艰难低头却只能看见胸前的剑柄。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脸上的神色尤带着死前最后的惊恐和不可置信，看起来大约是死不瞑目的。
可是再不瞑目又如何？他的死对于南楚，对于千千万万因他而丧命的百姓而言只是咎由自取，甚至……这个报应都有些太轻了。
乱党头目已死，余下的百十人要怎么处置还要听姬延凌的意思，陈副将在姬延凌的授意下派了一队人马进了前面前朝废弃的行宫搜寻检查看看还有什么可疑或是不对劲儿的地方。
其余人倒是好解决，姬延凌吩咐人将这些活捉到的叛军押起来全部带下山，准备打包丢进边城的大牢交给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和大舅兄，再行定夺，唯一那个曾经害过却也帮过、照顾过小姑娘许多回的周颖……
姬延凌将视线淡淡投向此前一直静静站在姬予越身边的周颖，安静到似乎早已接受了如今这样的局面、早就能接受类似于全军覆没这样惨败的结局，甚至她不是接受而是早就在等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姬延凌倒是有心放她一马，当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也并不是徇私情仅仅看在她对沈若颇多照顾的份上才下这个决定，而是周颖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也做了许多尝试挽救的事情不论出于什么缘由，譬如说在锦西城缺少地柏叶的情况下将盛城的地柏叶动手脚保留下来大半，譬如在越城搜山时有意放过了他和沈若。
事实上，周颖曾经也确实试图劝解过姬予越只是无果，虽然功不抵过，却未尝不能给她个机会。
“周颖……过错虽大却也有功……”姬延凌斟酌着开口，只是话未说完，从姬延凌的人上山到眼下一直未曾开口且没什么表情的周颖突然开口了，“不必了。”
姬延凌收声看着周颖，大约也猜到了她的意思，不过他觉得没有必要，而且小姑娘还特意与他说起过周颖的事情，若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周颖能活下去。
果然周颖将右手触地的长剑一挽，直接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多谢太子殿下宽厚仁慈，不过不必对我网开一面了。”
姬延凌挑眉看着周颖没有说话。
傅承礼、管夏对于这位周小姐和沈若之间的“相亲相杀”也有所耳闻，当然他们并不晓得周颖小时候被沈若搭手解过围，只晓得周颖几次三番破坏了姬予越的计划帮了沈若，可是在劫持沈若这一类的事情上她也是走在最前沿的。
对于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怎样的终局才是她该有的。
周颖握刀的那把手紧了紧，“殿下或许看到沈若的份上不忍心对我下手，不过兄长谋逆，我也从旁助他做了许多错事，今日我死也算是祭了那些因我们而死的无辜百姓的冤魂，给了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一个交代。”
周颖微顿又接着道，“何况今日殿下决定对我网开一面，他日此事又成了飞向殿下和沈若的利刃，借此抹黑殿下和沈若，殿下可会后悔？”
“本宫一言一行从来无愧于心，今日放你一马也不惧来日蜚语，”姬延凌对此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看在沈若的份上还是劝道，“周颖小姐何必如此？本宫如此决定也并非全是因着沈若，而是你确实有值得本宫拉一把的地方，至于你将来……戴罪立功也好、拘于一地也罢，你既然并没有姬予越那样恶毒又歇斯底里的心肠，你的性命南楚皇室也并非留不得，你自己摆脱了姬予越也能获得新生，活着总有希望。”
“希望？”周颖突然笑了，面色有几分惨淡，“不用了，我自打出生那日起活着便是为了兄长的谋逆铺路，一直以来的所学所知所听所闻都是为了帮助他夺取皇权，既然他已经死了我的使命自然也就到了头，说实话我并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目的，是死是活并无执念，死了倒也干净。”
说起来周颖也是个可怜人，她从小到大活着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帮助姬予越夺权，她生下来就是一块踏脚石，从没有一日为自己而活，小时候唯一给她温暖的就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南楚的大学士还有沈若，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希望他们二人能好。
而对于姬延凌来说除了对沈若，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开解人的，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何况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她不想再活了，他也没道理强求，她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反而让他高看她一眼。
自古成王败寇，他以为早已认清后果败落之后会干脆赴死的人留恋怕死、不择手段想要逃生，而本可以有机会活下去的人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全了曾经的所作所为用以赎罪。
姬延凌于是没有再劝，“你可有什么未尽的心愿？看在沈若的份上，本宫了你心愿。”
听了这话，周颖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抿了抿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恳求，“若有可能，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因为我的事情牵累到大学士，自始至终他对我的事情毫不知情，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一直关心我、爱护我，想要将我培养成大学士府小姐该有的样子，只可惜我并不是他的女儿，终究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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