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抬起头，视线从上转到下、再从左转到右，将这厅中的家具器物都扫视了一遍。
红木圆桌上的青白瓷茶具他曾在李绅的房中见过，现在它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李绅后来将这价值不菲的茶具献给了李藩。
另外，在书桌后面的木制架子中间，放着一只硕大的黑熊脑袋，那是李继在一次秋猎中打到了战利品。
再将视线放到眼前，书桌的右上角摆着一方砚台，周边一圈浮刻着挺拔的竹林。这样淡雅的物什在这充满奢华和肃杀之气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看着更适合三哥李纬的那方天地。
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这个庶幼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优秀到可以入父亲的眼，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被父亲放到心上过。
纵然李绥与其父亲之间的联系淡薄，但此时他的心中还是生出几丝微妙的不平衡感，逐渐模糊了他浅褐色的眼眸，直到一抹暗沉的藏青色撞入了其中。
“四公子，咱们可得快点，国公爷和大公子还等着呢？”天二向前走了一步，催促道。
李绥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大哥让你来取何物？”
“小的也不太清楚。”天二话音刚落，就看到李绥略带不满地皱起眉头，他赶忙接着解释道，“小的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主子们的事情不好知道得太多，所以大公子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他有说，是一卷用红绸带绑着的羊皮纸。”
红绸带绑着的一卷羊皮纸？
李绥大概在书桌上扫了一圈，他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是凌乱摆放的纸张和堆叠在一起的书册，并没有与天二所述相似的东西。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桌子左上部分的几张白纸下似乎有一处突起。
李绥伸手将那几张轻飘飘的纸拂到一边，随后便瞧见了一卷乳黄色的卷轴。卷轴沿着细窄的边缘卷起，然后被一条红色的带子给固定起来，这与天二所描述的东西一般无二。
见李绥伸手要去够那只卷轴，天二不禁流露出喜色，张嘴就道：“对对对，就是它。”
他那按捺不住的语气和神情引起了李绥的怀疑。
李绥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这卷轴就是你要找的那样东西?”
方才天二支支吾吾地只能说出它的大概样子，现在见到了之后却表现出异常的肯定和惊喜，倒像是之前就知道似的。
“这书桌上就这一样与大公子所说相符，小的想着就是它没错了。”天二答道。
此时李绥已将那卷羊皮纸轴握在了手上，他轻轻地摆动着手腕，而卷轴的另一段则随之敲击在木制的桌上，发出暗哑的沙沙声。与此同时，他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天二，试图用听觉和视觉上的双重压迫揭开他可能戴着的面具。
然而，天二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遭受怀疑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四公子，既然东西找到了，那小的现在就给大公子送去。”天二复开口道。
他微弯下腰，然后向李绥所在的地方伸出了双臂、摊开了手掌，示意其将那卷羊皮纸交给自己。
在李绥的视角里，天二低垂着头，只有黑乎乎的头顶对着他，所以他并不能看到天二的表情，自然也无法推断出他的想法。
不知为何，李绥的心中总有些不安，但在整个过程中，天二先是在有求于自己时表现出不情愿和犹豫，在找到东西后又急于拿回、不放心交于自己的手中。种种迹象都表明自己的怀疑是多心了。
李绥略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将东西交给他。
“那你快去吧，别误了父亲与大公哥的大事。”他道。
天二接过羊皮卷轴后，快速了作了一揖，朗声道：“小的谨遵四公子吩咐。”
然后他便转身朝府门口奔去，而李绥则原路往自己的院子返回。可是他还没有坐下多久，就有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向他跑来。
“参见四，诶呦！公子......”他跑得有些急，但又想在李绥面前顾全礼数，故而临到门前立刻刹车，谁知一个没稳住，身子就往前栽了下去，摔了狗吃屎，连问安的话都说断了。
李绥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跑这么急，可是有要事找我？”
那小厮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去看他的身上是否有刮破，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递交给李绥：“四公子，这是天二先生托我交与你的。”
李绥定睛一看，那小厮手里的正是他不久前在书房中交给那卷羊皮纸。
他皱着眉伸手接过，然后问道：“天二把这个交给我做什么，不是应该他去送吗？”
那小厮见他神色不好，忙解释道：“天二先生出府没多久就被外边的人用担架抬了回来，说是在离城门还有几里的地方从马上摔了下来。小人去瞧的时候，天二先生躺在床上，已经清醒了过来，然后就叫出了小人并让小人把这个东西交给公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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