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原本还因为撒了谎有些心虚，但是刚才陡然被李绅一凶，她心中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
李藩在府上的时候是李藩教训他，现在她这个无情的丈夫不在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开始教训她，合着这李家上下都在嫌弃她啊。
“是我做的又怎样？难道我还怕一个妾室？”大夫人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个调。
大夫人说的这话便是变相地承认了此事是她所为，然而她强大的气势并不能改变她理亏的事实，这也是李绅对她不满的原因。
李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头，希望可以抚平眉间皱起的竖纹。
有的时候他也分不清他的母亲是幸还是不幸。
若说不幸，她这一生可比别人顺遂许多，投胎了楚地有名的武将世家里，又嫁给了楚国公做正妻，身边跟着陪嫁丫鬟和婆婆都是忠心聪明的，且府里的妾室也乖顺不争。但若说幸运，她实在是个愚蠢的人，而且又暴躁易怒，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就比如现在，她就惹出了一桩祸事。
“母亲当然不用怕一个妾室，但是那妾室的儿子呢？你就不怕四弟查出什么来，然后告诉父亲？又或者他也将同样的招数使到你身上呢？”李绅反问道。
大夫人当然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她想当然地以为此举必然一击命中，谁知命中的对象错了。
大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是语气却乱了下去：“我本来是想除掉李绥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害到了红蕖身上。”
她边说边瞧着李绅的眼色，见他面色不豫，心里也没了底。
“他不会真查到什么吧？”大夫人呐呐地问道，因为紧张，两只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锦帕。
李绅斜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才答道：“放心吧，儿子已经替您处理了。”
那日红蕖夫人突发疾病后，他就觉察到了不妥，立刻便命人去调查了此事，而后果然发现大夫人偷偷派了人给李绥送了吃食。虽然李绥并没有出事，但是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想便能很快拼凑出真相。
即使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此事乃大夫人所为，李绅还是将那晚负责送汤去暮辉院的丫鬟给赶出府了，至于她出府后会不会遇到歹人以至于被害了性命或是被人牙子绑了卖去山里，那就不好说了。
“可母亲，孩儿不解，您为何突然生出了要除去四弟的想法？”李绅有些纳闷问道。
大夫人无语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吗?李绥不是个简单的人？我觉着自他从京中回来，你父亲便对他有所关照。虽说你大哥现在是世子，但难保日后发生变数啊。”
“我是说过这些话，但我后面也说了，只要我们与四弟井水不犯河水，他便不会与我们为敌。”李绅颇有些无奈地扶额道。
大夫人对他的话十分不屑：“现在是这样没错，但是以后呢？等你父亲大业一成再登上龙椅，你能保证他的欲望不会越来越大？要下手就趁早，等到以后可就晚了。”
李绅听了大夫人的话陷入了沉思。
虽然大夫人平日里不太靠谱，但是她这话还是十分在理的。未雨绸缪、亡羊补牢，既然要应对问题就必须在它发生之前做好准备，若是等到真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就晚了。
更何况，在红蕖夫人发病当天，李绥就请来了京都随行队伍中的医馆，连瑞阳公主和文珩大人也到场了，可见他与他们关系不一般。
李绥一个楚人，却能和成朝人士相处和睦，这等蛊惑人心的本事真是让他自愧不如。若是让他再多在父亲大人面前转悠，说不定父亲大人也会渐渐偏心于他呢？
李绅越想越觉得烦心，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大约是今日泡茶的丫鬟有些懒怠，杯中的茶叶并没有全部沉在底部，还有几片仍然地飘在水面上，李绅用杯盖拨了几次，它们又顽固地浮了上来，真是让人想把这些恼人的叶片给挑出来扔掉。
“母亲说得有理的，四弟...哦不，李绥，此人是应当越早除掉越好。”李绅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过母亲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我会想办法解决此事的。”
大夫人连忙点头，她可不敢再冒险对李绥下手了，而且这后宅之中可用的法子有限，这次计划未成，李绥必定命人严加核查送来的食物和东西，便是她想要使招也难了。
而李绅不一样，作为公爷器重的嫡次子，他在这楚地中的地位和权势都要大的多，能力所及范围也比自己要大，况且她这儿子非常聪明，他若是想害谁，那必定是滴水不漏，所以自己可以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他。
纵容大夫人对李绅有信心，但她同时也是一个母亲，还是会止不住担忧自己孩儿的安危和前途。
“绅儿，娘亲知道你聪慧过人，但万事还是要当心。若那李绥太过麻烦，你也不必冒风险去害他，到时候赔上了自己可就不好了。”大夫人不无忧虑地劝道，“而且如果你出了事，不仅对你大哥也不利。你们兄弟俩若不能互相帮扶，那这世子之位还有我娘我在府中的地位都会不保啊。”
听到大夫人前半句话时，李绅因为她的关心还是涌出了几分感动，然而这份带着暖意的感动很快就被她的后半句话打入了冰窟。
大哥大哥大哥，母亲心里只有他这个大哥，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那个大哥李继，脑袋空空只有一身武力，平日里莽撞冲动，不知得罪了楚地里多少名望之士，每次都是自己去为他收拾烂摊子，有时还要受到他一句“多管闲事”的厌弃。
明明自己比他出色许多，连父亲也夸自己聪明过人、行事作风亦颇有他当年的风范，可就因为他比自己早降生于这世上，这楚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便成了他囊中之物，而同为嫡子的自己却只能做一个陪衬，就连母亲也偏心于他......
我不服！
李绅在心中呐喊道。
纵使他心中翻滚汹涌着嫉妒的波涛，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风平浪静。他低头应下大夫人的嘱咐，但内心却在打算如何将李绥和李继一同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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