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一夜之间陷入了沉寂。
兴都传言，梁夫人入住苏府不久便染病不起，梁公子寻遍名医还是没有留住爱妻，自己也染了风寒，已经在床上躺了七日了。
有人说是苏家的大小姐不愿看到自己曾经的夫君与别的女子出双入对，所以对假冒的苏悟下了手。
更有人说是苏府的怨气太重，女子不宜居住。
百里之外，一处临山的院子里。
床上安静的躺着一名毁了容的女子，她的身边坐着一位容貌出尘的女子正在为她把脉。
莫顷延焦急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冉兮把脉。
冉兮心里很乱，她的手已经搭在苏悟的脉搏上许久，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主子让她来给苏悟看病，她是拒绝的，因为修岚是为了救苏悟才死的。
可当她看到苏悟这般模样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心软了。
一面是憎恨，一面是同情，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是对的。
主子脸上的焦急已经说明了他的在乎和迫不及待，可他没有催促她，她应该知道进退的，但......
她突然收回了一直放在苏悟手腕上的手，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房间。
莫顷延自然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医者仁心，他以为冉兮在这个时候或许不会见死不救，却没想到......
一声叹息过后，他走到床边，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心里暗暗想着：哪怕你这样躺一辈子，我也守着你。
他已经别无他法，他不可能强迫冉兮救人，更不可能放弃苏悟不管，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没办法离开她。
不，即使......即使她不在了，他......他不敢去想象她不在的画面。
冉兮从院子里走出来，直接朝着山上走去，脚步不停。
修蒙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冉兮停在山上的一处岩石边，岩石下便是悬崖，她丝毫不畏惧的走到岩石上，安静的坐下。
修蒙也跟着站在岩石上。
两人一坐一站，静静的呆了许久。
“我该救她吗？”冉兮看着远处雾蒙蒙的山顶，声音似是从远处而来。
“能救吗？”修蒙问。
冉兮摇头，“不知道，刚才我心里很乱，根本没有仔细把脉。”
闻言，修蒙没有说话。
“她是怎么受伤的？”冉兮问。
那样的伤势太骇人了，受了烙刑，双腿废了，就连脸上也......虽然她很胖的时候主子都没有嫌弃过她，可胖跟毁容终究是不一样的。
主子能这样面对她多久？
“主子让师父去救她，师父故意放走了赵越。”修蒙道。
“你是说她的伤是师父造成的？”冉兮眉头微微蹙起，“师父呢？”
“回卜阳了，主子不让他再追随左右，回去之后梅老爷子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修蒙道。
“修岚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他一定是气急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我真的能救苏悟，师父他老人家还能回来吗？”
修蒙摇头，“如果只是弟子还好说，修岚是师父的儿子，只要师父留在主子身边，苏悟就会有危险，所以......师父回不来了。”
“什么？”冉兮惊讶的抬头看他，“修岚是师父的儿子？”
“这件事师父一直瞒着我们，修岚却在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向主子说明了，所以主子才会那么信任他，重用他。
主子对于修岚的死很是愧疚，所以更加善待师父，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修岚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会如何。”
修蒙抬头看天，一团团乌云慢慢将白雾遮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想到修岚，冉兮的心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对比修岚的惨状，苏悟所承受的这些算得了什么？
她可以理解师父的做法，如果自己站在师父的位置，她也会这么做。
可如今她是大夫的角色，她该做的是救死扶伤。
很奇妙的，她心中竟然有些痛快，师父的做法好像给了她一个救治苏悟的理由。
“我们下山吧。”
话音未落，冉兮已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了。
修蒙暗暗叹了一口气，对着天空的方向轻轻一笑，“修岚，你若是还在，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了。”
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冉兮疑惑的转头看向修蒙，像是在问，“这么早便睡了？”
修蒙先她一步推门走进房间，将房间桌子上的油灯点亮。
刚进门的冉兮便看到一个男子安静的趴在床边一动不动，那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无助。
她被这样的莫顷延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主子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无论到何时都不会被困难打倒。
今日却是这般的无助和绝望，他周身不断的散发着悲伤的气息，险些让她以为自己进了冰冷的地窖。
“主子，我想给她把把脉。”冉兮小声道。
莫顷延立马起身，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等候在一边，像个乖巧的孩子。
冉兮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心里再次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她将苏悟的手从薄被中拉出，然后惊讶的发现苏悟的胳膊上好似缺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仔细去看，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的紧。
慢慢将被子上移，苏悟的胳膊一点点出现在她的眼前，原本细嫩的皮肤被黑色的缺口所代替，她诧异的看向主子。
他安静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冉兮努力平复心绪，手慢慢搭在苏悟的脉搏上。
苏悟的脉搏很轻，很浅，如果不用力，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心跳。
片刻后，冉兮收回手。
莫顷延这才上前一步看着她，“如何？”
“只能吊着她的命。”冉兮如实相告。
上好的药材每日服用，吊命没问题，可......想让她醒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醒过来又要做什么呢？她胳膊上的伤口不可能痊愈，脸上也会留下深深的印记，腿更是不必说了，她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如果到时候寻死溺活......
冉兮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她是女子，如果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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