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穆离去的第五日，酉时日沉，邓双早早就钻进了望月楼，因为她似乎找着了宝库，可昨夜天太黑她不敢确信，今儿才打算趁天未全黑时再去瞅瞅。
然而，计划赶不上，她碰了壁。
不知为何今日望月楼里有传来丝竹管弦奏乐声，似乎又在大办筵席，听声响比上次的还要隆重。
邓双心里直犯嘀咕，这日光城的楼主也忒爱歌舞笙箫了，花花太岁一个。
禁庭内苑里人来人往尽是脚步声、嘈杂声，害得邓双躲在昔日那个荒废的小院里，从天有余晖生生熬到夜有繁星才出来，蹑手蹑脚循着自己做的记号谨慎地走去。
许久，邓双才满意地从宝库那里猫着身子往回走。
突然，脚被什么东西一绊，邓双朝前踉跄了好几步，刚站稳就连忙转过身来打探，这‘拦路虎’一看吓得不浅——地上竟一动不动躺着一人，整个眼睑乌青乌青的。
“嘿。”邓双小心翼翼走过去拿脚踢了踢，还是没反映，“难道已经死了？”
邓双有些不放心慢慢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动脉，“没死。不过看上去很像是糟了暗算中了毒的，既然他是死里逃生，那么我得救救他。”
这么一想，邓双便拉起男子搭在自己的背上，一点一点笨重地挪到狗洞那里，果然是道生门，虽然这狗洞不大，但勒一勒还是能马马虎虎把这个个头比自己壮许多的人给推出去。
“这身晚云服要脱掉，不能让人知道他是望月楼的人。”邓双顾不及太多野蛮地扒掉了他外衣，将其藏好。
等满头大汗把男人送到高墙另一边后，邓双才跟着爬了出来。
“辛丑楼有间医馆，这就带你去看看。”
邓双吃力地驮着男子，行二十步休一口气，终于下到壬寅楼时听见背上传来微弱的声音，“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是......活菩萨，带......带你去看大夫，治......眼睛。”邓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眼睛怎么了？”男人用力地绷着眼皮，试着寻点光，可惜依旧漆黑一团。
“好像被人......毒的。”
“我略懂点儿毒，你中得不深......还有救。”邓双原想安慰失意人，却忽然意识此话讲得很含糊，连忙补充了一句，“可不是我下的毒噢。”
之后男子再无半点声音，邓双转过头才发现原来他是又昏了过去。
大约又过了一袋烟工夫，医馆近在咫尺，可邓双怎么也驼不动了，遂将人放倒在地自己拖着千金重的步子来到医铺，抓住一个小医士道：“请您......去西北一百米处......把一个......两眼发黑的病人背过来，我......我是......真的没气力了。”说完瘫倒在门口。
等邓双一口气喝下半碗水，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士也替男子把完了脉，一面提笔写方，一面对她交代：“他全身疲软是中了七厘散，眼睛是进了迷毒粉，都无大碍。”
“西牛黄四分、冰片六分、蟾酥一钱、生甘草五分、煅石膏一两、滑石三钱。”
老医士朝抓药的小徒念完方子后，又对邓双嘱咐着，“这药不稀奇，你只要煎药时丢一张干净的帕子一块儿煮，水腾以后捞出药帕稍微晾晾，再给他眼睛敷上就行，每日三次，半个月眼睛就能用了。”
邓双听了放下心，见他意识算清醒了不少便问道：“你有家人么？你如今需要有人照顾。”
男子只是焦虑地连连摇着头，却并未回答一个字，邓双见了很无奈，只好转头问老医士：“老先生，你医馆收住病人不？他好像没有家人照顾。”
“你不认识他？”老医士很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二人。
“一个时辰前的确不相识。”邓双老实地交代，“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唉。”老医士叹口气，“我这小药铺开间进深（指房子面积）不宽裕，从未安过医床。”
邓双听了也不想给医馆添麻烦，若有所思地上下瞟着男子打探，心里暗想：他现在是一个中毒的“盲人”，只能听不能看，想他也没法动什么歪脑筋，如今就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了。
“你愿意相信我吗？”邓双附身问男子。
顿了顿，良久他才点了个头，邓双见了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也听见老大夫说的——只要你好好养病，眼睛半个月就能恢复。我只照顾你半月，后面好了你得离开，知道么？”
男子点点头。
邓双说到这儿才记起还有一茬事——海穆什么时候回来？自己有没有半月的时间去照顾他？来不及细想便追问：“老先生，还有法子能早点治好么？”
老医士捋了捋胡须，满脸慈祥地笑道：“孩子，法子是有可你负担不起呐。照刚才那方子给你捡十五副药才三十二日光币，若真在里面加了一剂大赤金箔，一副就值十个日光币，无非是早七日晚七日的事，你不用花这冤枉钱。”
“唔？老先生您确实说准了——我是没太多的钱，嘿嘿。”
“这是治七厘散的，我让徒儿替你碾成细粉，你兑水冲给他喝，也是每日早中晚三次。不过我把‘川芎’换成了药效更猛的‘荆芥’，三日见效，可嗓子会遭点罪受，半月说不出话。”
说完老医士递给小徒儿一张方笺，指了指身旁的软凳，“他人也醒了，你将他搀到那边等候，取了药再交钱，老夫号完下一个脉就要打烊咯。”
“谢谢老先生，您真是位风趣的好大夫。”邓双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待搀着男子在软凳上坐好，邓双走出医馆门，四处张望着外面的街衢，像是看到了要找的，赶紧迎了上去。
片刻回到医馆走到男子身边，侧过头跟他交代着：“我找了两个轿夫，待会儿把你抬回我住的地方，我是真没气力抚你走回去了。”
邓双很肉疼，找轿夫又花掉了她十五个日光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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