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双没料到迄今为止自己睡得最好的一次觉，竟然是在昨夜，在这个山野茅屋里。
难道这就是陶潜说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收获么？
无论如何，他现在神清气爽极了，偏过头看向身旁的海穆，带着慵懒的起床气问：“主子，您醒了没？”
“嗯。”同样是慵懒的床气音。
“伤口疼不疼？”
“没感觉了。”
“什么？”邓双一下惊醒，连忙坐起来，“难道恶化了，伤口麻木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揭海穆盖着的被子想查验伤势，这一着急，手脚就慌乱了，一不留神狠狠压在了海穆腹部，疼得他呲牙一声。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海穆小声喝道，又赶紧追了一句，“我说的没感觉是指没感到痛了。”
“——那您不早说。”
“——是你太着急。”
“我这不是担心您嘛！”
“关心则乱，看吧，压到我了。”
邓双两手撑着床板坐了回来，此刻也留意到海穆眯着眼正来回打量自己，顿时全身变得不自在起来，连忙缩回自己的被窝里，自言自语道：”这才小一会儿，就冷得后背凉嗖嗖的，缩进来暖暖，暖暖。“
海穆脸色却变得玩味起来，顺势侧过身面向他，问：”你还记得夜里你都做了哪些小动作不？“
”不……不记得。“
”需要我温馨提示一点么？“
”不……不劳烦您了，容小人回忆回忆。“
邓双听他这口气就知晓必定自己睡得不规矩了，可究竟怎么不规矩呢？完全没印象呐！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高，于是他满腔歉意地说：”对不起，踢到您了。“
”坦白讲，你并不算踢了我。“海穆拖着音说道。
”那……那，莫非是我又磨……磨牙了！“
”又？“海穆抓到了关键词。
邓双听到他这样说，宽下心来，幸好是磨牙，比起踢人可以算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了，语气不由轻松下来：”幼年时换牙，夜夜都要磨牙，阿爹就取笑我，要把家里的小刀镶在我嘴里，这样他就不用再去磨刀了。“
海穆强忍笑意，却还是残忍地把他心头的窃喜驱跑了：”不是磨牙！“
”嗯？“邓双瞬间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这样吧，就给你一点点的提示——你好好想想昨晚梦见了什么？“
邓双在他的循循善诱下，认真地绞尽脑汁捕捉着早已是碎片的梦。
”似乎，好像是梦见了我四处乱逛，在这座山里找到了一处温泉，冷极了，我就跳了进去，可还没暖起来，它就跑了，我就去追，它又跑了，我又去追……“
海穆打断了他一直繁琐的”追与逃“情节，问：”后来是追到了，还是让它跑掉了？“
邓双想着就笑出了声：”功夫哪能辜负有心人，当然是令它无处可逃！“
”不错。“海穆顺口夸了一句，又问，”你是怎么令它逃脱不了的？“
”锁住！“
”好，那么你现在能回忆起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不？“
”还……还是不能，入了虚幻就难以跳脱真实。“邓双努力想用尽量显得宏大的话儿来粉饰不管真相是如何的最终真相。
”你挤进了我这床被子里来。“他的唇边滑出一丝浅笑，”而且，你还抱了我！“
什么？！！！邓双差点要咬舌自尽。
”这……这这。“这了半天，都结巴不出第二个字。
心里反复默念着：救苦救难的菩萨，哎呀呀，犯了大事了我，有了纸笔我就抄经赎罪，救一救我。
”你睡觉怎么会喜欢抱着人？“海穆不解地问道，”这是哪里染的毛病！“
”主子，您饶了我，以前睡觉都只我一人，我敢指天发誓，绝对没那条件抱着别人呐，冒犯了您，请您宽恕我。“
”宽恕可以，你就当欠了我一个债，以后记得还我。“
”好，好嘞，一定还，嘿嘿。“邓双如今是什么都能答应，只要这件事翻页。
实在不敢再这么躺下去，邓双小心翼翼垂问，问：“爷，那您再眯会儿，我先起来烧水”
“我也起来吧。”
“行，我伺候您起来。”
邓双又仔细检查了伤口，的确上了草药后就结了薄痂，看来一切向好发展。
替海穆穿好衣鞋裤袜，邓双把被子都叠好放回原处后才扶着他出了房门，然后烧了热水服侍他梳洗，一切妥帖后自己这才有闲工夫去羊圈那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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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单，你怎么起这么早？”
“嘘。”小单示意邓双轻声，“小羊出来了。”
“太好了。”邓双压着音兴奋地问着，“多少只？”
小单伸出三个指头比划着，蹑手蹑脚走出羊圈。
“走，咱们把好消息告诉你俊哥哥。”
“好嘞。”
“——俊哥哥，俊哥哥。”
“怎么了？”海穆碰了碰小单的辫子。
“你猜。”
“小家伙，故弄玄虚。”海穆笑道，“家里添了小羊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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