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指滴下，砸到雪面上变成了一朵朵盛放的红梅。
叶禾青仰靠在朱衡的怀里，小声的抱怨，“真讨厌，嘴里都是血腥味，刚刚吃的蛋糕都忘记是什么味了。”
“求你别说了。”
单手撑地的朱衡，大声痛哭，他原以为这又是一次不放心的试探，没想到他未曾停下的脚步，彻底的踩断了叶禾青的生命。
又一次，他究竟要做错多少次。
朱衡想说他后悔了，如果时间真的可以用拨动钟表的方式来倒退，那他一定会将那时针狠狠折断。
回到那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最初......
一个小时前，吃完蛋糕喝完咖啡后，叶禾青心满意足的再次踏上了路程。
她想要去的，是当初迷失的山岭，虽然根据那年的新闻查到了确切的救援点，可真进了这雪山，真是两眼一黑，只能依靠猜测摸索着方向。
“虽然雪停了，可这路依旧不好走。”
没人应答，叶禾青抬头一看，原来朱衡已经走到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她知道为什么他会走到前面去，无非是两层原因，一个是怕面对，一个是想守护。
但危险怎么可能只在前方。
放在内侧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起，打破了这长久的宁静。
“喂？赵原？”
电话那头无人应答，只有“刺啦刺啦”的噪音，叶禾青看了看朱衡，对着他摇了摇头。
就在下一秒，朱衡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可低温的环境没有给他接通的机会，手机上的呼吸灯跳了几下，便彻底的关机了。
“是不是问情况的？”
“大约是。”
两人将手机收进了怀里，虽然给彼此找了个答案，心里却还是有着些许疑惑，叶执明关心这里的状况是可以理解的，长久不联系的赵原又为什么突然打来？
没有答案。
既然找不到答案，就只能埋头前行。
大约是感觉到了不安，走在前方的朱衡放慢了脚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脚底依旧是蜷曲的树根，刚刚补充的能量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叶禾青停住了脚步，四下打量。
记得当初的山岭，虽然也落了大雪却能看见一颗五米高的枯木，是不是两年没来，这树早就被人砍去了？
若真是这样，可就没办法了。
“快看！”
走在前面的朱衡，猛的停住了脚步，抬手指着前方一片茫茫的雪原。
“看什么？”
“一棵树。”
“一颗树？！”
难道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叶禾青三两步跑了上去，立在朱衡身边，果然看见岭下立着一株半米高的小树，伸向天空的枝桠上覆着厚厚的冰雪，晶莹剔透、光华夺目，仿佛是世间难见的美玉雕成。
只是这高度......
“怎么看也不像我当年看到的那株啊。”
那年虽也是大雪封山，四面不见一物，那棕灰色的树干却不沾一粒雪花，挺拔的立着。
万物皆不见，唯有此木生。
就像是现实与梦境的交界，人虽站在这里，却不知哪边是真，何处是假。
叶禾青就是在那棵树下，给朱衡打的电话，也是在那里，将自己从不愿醒的梦里唤出，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不过也许......”
叶禾青话未说完，脚下已是一空，整个人坠进了雪窟。
冰冷的雪花像是粗糙的砂砾，随着身子的翻转，一下一下的磋磨着她的脸颊，火辣与冰冷的感觉混在一处，却无法互相中和，只能忍受着双重的折磨。
登山鞋不知何时已被刮落，扑在雪里的双手上早就不见了手套，可以掩盖一切的纯白，同样可以吞噬一切。
“呸、呸呸！”
吐尽了口中的沙土，叶禾青才挣扎着从雪窟起站直了身子。
“你没事吧！”
叶禾青突然的摔倒，将朱衡吓得愣在了原地，直到见她从雪窟中站起了身，才醒过了神，连忙连滚带爬的扑了下去，拽住她的手，又跌跌撞撞的在她身侧绕了一圈，虽然见着了许许多多的伤处，但好在都不严重，才慢慢的放下了心。
“我没什么事的，倒是你，怎么也跳下来了。”
“一时着急。”
“哦，”叶禾青点了点头，叉着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坑可真是够深的。”
蓬松的积雪被压实，连带着那树干上的积落的雪花都晃了晃，悠悠扬扬的飘散了一阵，像是春天枝头吹落的梨花。
花朵飘落后，四米多高的枝干露了出来，不同于顶端的纯白晶莹，树干是被透明的冰块圆润的裹住，棕黑色的树皮仿佛还带着仅剩的秋意。
“就是这里了。”
“就是这里吗？”
看着同样的风景，两人心思却各不相同。
一个感慨再一次回到了原点，一个痛苦的面临着第二次的分别。
“得先把卡牌别在身上。”
“什么卡牌？”
“不要把我带回去的卡牌。”
叶禾青从侧袋里掏出一张塑料卡片，厚厚的材质即使是这样的寒冷天气，也不会被冻得裂开。
“怎么样，是不是设计的不错？”
小心的别好后，叶禾青还得意的拍了拍胸脯，笑容灿烂的能融化冬日的寒冰，如果不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也许她甚至能将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可实际上，她是害怕的。
“禾青，真的不能回去吗？”
还是问出了这样的话，坚守到最后一刻，终究没能继续坚守。
“朱衡，你答应过什么？”
“对不起。”
“你该回去了。”
已经送到了不能再继续往前的地方，也说了本不该说出的话，现在折返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叶禾青真正气的，倒不是朱衡的“言而无信”，而是自己内心的怯弱，并且她知道，这份怯弱也被朱衡看在了眼里。
所以他才忍不住说出了那样的话。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叶禾青。
“对不起，”朱衡抬起头，“真的对不起，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可以吗？”
回应朱衡的，不是叶禾青的点头摇头，而是她突然扬起的登山杖，那钢制的登山杖粘满了灰扑扑的雪团，狠狠的向他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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