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天礁山，对于啸之是熟悉的，对我却是凝重和担忧。也不知道老爹和路千夜出现在我梦里，他们是否现在还在经受惩罚，爹我知道，可路千夜，天礁山什么也没说。
“师父，我母亲说的可都是真的？”
啸之问乾元掌门，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泛陆人世间，早就因你外公，重遡一回，直到今世天界大神一怒之下囚禁你外公入远海炼狱，才安稳下来。”
原来泛陆如天礁山、苍劲山门派，是独立于人界之外的，他们记得人界前两次动荡。
“如今姜洲朝着原来的方向靠近，只能说苏相在偶然之间，做了正确的选择。”术莳长老年轻英俊，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孩子，李瑞必死，这是当年我偷偷告知你爹说过的话。”
“到李瑞死去，李家王朝那一辈覆灭殆尽，这就是皇权让度苏府血脉正确的象征。”掌门继续说，“他不死，恐怕不知世界多生多少祸事。”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原来天礁山对路千夜是嘱托过的，他在默默引导我改变我爹种下的恶果。
两次战争，大概就是爹说的，反嗜。
“只可惜路丞相走得突然，还好苏相接替他的位置，做好了一切。”
我做的一切，无形中是顺着潮流而行，扳回历史正轨，可我此生遗憾太多，疲劳无尽。
我不快乐。
“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我和月莛七身为沧海一粟中渺小的尘埃，那也得不到好结局是吗。”
啸之无奈，他同样，也不快乐。
“路府苏府的秘密很多，苏相身份那是最浅的。接下来我要说的，与路丞相和花先生有关。”
掌门想了想，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告诉我所有的秘密，本来想开口问路千夜的，他却自己告知。
“我？”
花千放不解，指了指自己，看向自己的忘年交术莳长老：“我自小长在深城，怎么可能和路丞相有交集？”
术莳幻化一抹烟云于半空中，让我们看到了一抹陈年旧事。
“这影像中的人是……”
“师父。”
花千放抬头看到师父，那是他拜别术莳下山的样子。
————
三十多年前。
“听说哥哥下山要回深洲，他不回家来看看我们吗？”年轻还是少女的苏清宵姑姑，长相稚嫩，但一眼看出是她，“好容易我从宫中回府来，还是不能见他一面。”
“你二哥被陛下遣送离开姜洲，那就是不能回来的。”苏老看着女儿，却不见养子苏政明，“你大哥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也少提二哥了，吃了饭，赶紧回宫去吧。”
养子扶正，是永宁侯的妥协。
他亲生的儿子，那是和深洲公主的，被接走了。一个商人，没有兵权，你只能认了。
“爹，苏政明不是我哥，我不会认的。”
“闭嘴，如今我已经有了孙女清宵，容不得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来叨叨家里事。”苏老是偏执的，他已经年老，要守住苏家的大业，只有苏政明可行，“你叔叔被遣走时尚且疼爱这个小侄女，到你这里就话多。”
苏政明去见的人，他们不知道，好巧不巧，就是苏政耀。由路府时任丞相的路千夜父亲牵线包庇，让苏政耀于靖陵城停留。
“爹，这苏府世叔，为什么连亲哥哥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小小年纪的路千夜，是老丞相最聪慧可靠的儿子，他于是随行，“父亲又为何敢冒这样的风险，帮世叔？”
“你爹与世叔，可能是这朝堂上最惺惺相惜的。”他父亲没有多说话，只是说了一句，“若你长大，我还想让你求娶清宵。”
“爹，我才多大。”
那时，路千夜还不知苏清宵是什么样。
“世侄小小年纪是不是应该准备上天礁山学艺，娶我大哥女儿清宵，那还真是要孩子们大些才行。”
苏政耀与苏政明相见之后，准备挥手告别，却见路千夜气宇轩昂，偷了他的影子装在袖子里小瓷瓶里，苏政明看到了，却没有多问。
————
“影子？”
花千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儿子算是头一次看到了他的父亲，我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果没有猜错，花千放就是路千夜的影子。
“是了，看来苏兄告诉你很多。”掌门点了点头说，“这一缕影子，是在苏政耀出境时意外泻出，生成了一个婴孩，这个婴孩……就是花先生。”
“但我爹说过，影子被金属划破，那就废了，就会死的，可是花千放手上那几次……”
我还是觉得我叔叔应当不会未雨绸缪，除非天礁山泄密告知天机。
“我门是有告知天命，但不是对你叔叔，是……千夜。”术莳接着我的话，说出了让我震惊的秘密，“他知你父女二人，终究要受到神明惩罚的，所以问我山门，怎么扭转乾坤。得知他将遇害，让我以他的心头血铸影子，于是将花先生变成了一个几乎正常的人。”
路千夜，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是吗！
他早就知道还有一个花千放在深洲！
他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为我和我爹，把一切扳回正轨？
……
我感受得到心里压抑了二十年的痛苦，我再也忍不住，若我还在嘲笑江如云是苍劲山的棋子，那我是什么，是陪着我爹犯错还让爱人兜底的蠢货。
我自以为是，我以为我最聪明，得了天下的荣华富贵和大权在握，却没想到，我只是在弥补我和我爹的错。
“我是他的影子？”
同样在天礁上云妄台崩溃自我的，还有花千放，我们之间，这回隔着的不是寡妇和太监的无奈，而是路千夜深沉的付出。
“师父，你一定是在胡说，神怎么可能降世入俗掀起这样的波澜！”儿子看着我和花千放心如死灰，不相信天礁山的话，“母亲，老师，我不救李瑞了就是，我会好好劝七七的……”
我听不进去儿子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再管什么长京城的事。
我知道了等我这一生结束，我也会像我爹一样进入远海炼狱，接受无穷无尽的惩罚。噬魂钉，那一定很疼，一想到我爹，我只觉得太可悲了。
“那路千夜呢，我梦到过他也在远海炼狱。”我回头望着惊慌失措的掌门和术莳，“他是生是死，是轮回还是受苦！”
他，顶下了问天机的罪，也在远海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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