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卿正看着，划过来的船也靠了岸，从船上跳下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拿着刀冲上那些拿着武器的人砍起来，很快就和渔民们汇合一起，将所有有武器的人砍翻在地，然后那汉子往这边望来，齐少卿惊愕地发现，竟然是他的父王，端王爷！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父王了，没想到再见面是这样的情景，齐少卿看着这个还略显胖的汉子，黝黑的面容沾满了血，衣服也早没有了往日的华美，穿着和渔民差不多的烂糟糟的衣衫，如果不知道的一定不会相信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端王爷。
“想当年，老子纵横沙场的时候，就是这样痛快！”
端王阿爷抹了下脸上的血水，很粗鲁地在身上蹭了蹭，坐在了旁边的礁石上，喘着气。
齐少卿没有说话，抬头望着那些渔民正往海里扔尸体。
“他们都是夺海岛的海匪，被渔民发现了，要不是我收买了一个人，我就回不来了。”
齐少卿这才望着有些陌生的父王。
“你瘦了。”他想了想道。
端王爷冷笑了几声。
“你当我愿意被人养成猪吗？”
齐少卿无言，一旦涉及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端王爷接着道。
“你难道还想着回到陆地去？”
“难道父王就打算一辈子在这个地方了？”齐少卿说完又道，“就算一辈子在这个地方，那也该想办法把家里人接来。”
其实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不好，他的父王不愿意被当做猪养，他当然也不愿意看到父王被当做猪养，可不能只顾自己，而把家人扔掉。
端王爷看着汹涌的海水，轻声道。
“我们会杀回去的。”
“杀？”齐少卿有点好笑，“父王，你太天真了吧？就凭你手下的这几百人吗？不要说我的外祖父，你也看到了，他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提到这一点，端王爷也有些失望，他以前一直认为庄有生能将女儿送到岸上给他做侍妾，总么也得是海上一霸，他过来，只要两人联合，就能称霸整个海上，到时候上岸先打上一通，再向朝廷言和，划地而治。
是的，他并没有想要打下大周，太累了，前半生给人家大江山，后半生被当猪养，终于逃出来了，他虽然很想翻身当一把主人，可理智告诉他，那是不现实的，他老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减肥，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而他的儿子们，身边只有一个成年的齐少卿，如果再生，当然也可以，可长大是需要时间的，他有些怀疑，自己还能等新出生的儿子长大吗？
这是逃出来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那时候他只认为自己这样无力，是因为太胖了，等减下去就好了，可等减下去尽管身体轻松了些，但依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当年那种状态，这也叫他不得不正面面对生老病死这个问题，所以他只想要找块地安度晚年，只是这个海岛并不合适，他还是想要去陆地，毕竟这里太不安全了。
“我没想到你外祖父这个海匪当的这么窝囊。”端王爷恨恨地道，“是他骗了我！”
庄有生因为一次受伤，在无法有孩子，而在这之前只有几个女儿，给他的那个女儿是最美的，其他的差多了，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如今除了还有个女儿活着，其他的都死了，这也叫他终于明白，那些海匪为什么都想上岸，因为不安全，大多数都命短，孩子夭折的也多。
早知道如此，他就……他还是会逃出来的。
“我们现在有钱，招兵买马，我们不打大周江山，但是我们要和皇帝商量，没有实力是商量不出什么来的。”端王爷说道。
齐少卿愣了下。
“那需要多久？”
“三五年，就在这里练兵。”说完盯着齐少卿，“我若死了，练出的兵就是你的，你想要上岸就只能打，你不想上岸，就在这里待着，反正你外祖父也没有儿子，你是他唯一的外孙，他的一切也是你的，到时候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父王，你，你怎么了？”齐少卿有点不适应端王爷这个样子。
“我老了。”端王爷语气充满了不甘，“老了啊！”
他还没有好好活几年就这么老了。
一时间父子皆是无言。
更令父子两个人没想到的是，距离这场谈话几个月后，端王爷就病了，岛上虽然有大夫，可是水平却不如陆地上的大夫，端王爷曾经快速增肥，如今又快速减肥，再加上一时来到海上，很不适应，齐少卿尚且病了一场，更别说他这个老年人了，齐少卿仗着自己年轻，挺过来了，端王爷就不行了，病了没多久就死了。
海岛上的人杀死别人直接往海里一推，自己人死了也往海里一推，可齐少卿不想叫自己把自己的父亲推到海里，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父亲，最终退而求其次，烧了，装到了一个小罐子里，想着等上岸后带回去。
人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齐少卿有些茫然，父王要练兵，还没开始就死了，而他却根本就不懂练兵，还有回去，怎么回去？怎么上岸？上岸后面对的又是什么？
这时候庄有生来了，庄有生也有六十多了，满头白发，老态龙钟，他是来吊孝的，或者说来看看端王爷真死还是假死，当看到桌上的小罐子的时候，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有些伤感，这里装的竟然是他不久前还看到的人。
“我没想到你父王走的这样快。”庄有生收回手，嘶哑着声音说道。
这是第二次见到庄有生，齐少卿对这个人没多少感情，这段时间来对他的态度，也叫他生不出多少感情。
“父王死了，外祖父也可以放心了。”齐少卿有些不客气说道。
庄有生苦笑。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可我也没办法，你应该知道你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也老了，我又没儿子，我对造反实在没兴趣，可我又不能直接拒绝，你父王毕竟被封王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后招呢？我身后也有几千口人要吃饭呢。”
齐少卿没说话，理解不代表认同。
“你有什么打算？”庄有生也不指望齐少卿原谅他，直接问道。
齐少卿摇头。
“我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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