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想起陈夫人的时候，眼底里闪过了一丝不甘，又很快按捺了下去。
他现在，是连科考都无法参加的了，更遑论给陈家报仇呢？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前似乎甚至连一点点的风声都没有。
由此可见，定然是有人要故意暗害了陈家的。到底…是谁呢？
他必须先隐忍下来，然后再继续进行调查才行。
陈舒这么想着，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默默地看看自己能不能再做做什么事情。
落魄地回到住处，陈舒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甚至，连劫法场他都已经想过了。
可惜他毫无关系，身边也没有能打的人，现在才想要去招兵买马，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再等等看，是否能够有转机。
在这些时间里，陈舒还想到了宋琛。那个一直以来未曾娶亲，一直跟在陈大人的身后默默地帮着陈大人办事的叔叔。
也不知道陈粼现在怎么样了。按照着陈粼那样的性子，陈家出了事情，他必然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宋琛若是个有心的，也应该帮助陈粼才对。
说到底，陈粼只不过是收养的。即使是入了族谱，依照着宋琛的本事，将陈粼保下来，或许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他自己，却是不同的。
陈舒自来了京城以后，打着的一直都是陈家的名号。他是希望能够彰显陈家的一切，希望能够将陈家给发扬光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和陈家有关联的人。
他若是贸贸然露出头来，必然会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陈舒心中万般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儿作用都发挥不出来。可是，悔恨却也是无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的感觉席卷心头，陈舒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毫无办法。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约莫一个月。京城的雪一场接着一场，屋外已经厚厚地累积起来了一层了。他只是生活在一个小巷子边上的一户手工艺人的家里。
先前在京中住着时，陈舒手上仍然有一些银子。在旁人家中住着，只说自己是来京城投靠亲戚被人拒之门外的穷小子，那手工艺人倒是就信了。
令人意外的是，陈家出了事情以后，曾经有过官兵去陈舒住过的地方想要查探陈舒的下落。
可是显然，他们是找不到陈舒的。但…也是经过了两三次的查探以后，京城当中的那些人，似乎就断了再去寻找陈舒的心思了。
陈舒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放过了自己。但是，陈舒却也还是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前。
加之陈舒小的时候本来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手工艺人见着自己的模样，倒是也没有怀疑什么就是了。
陈舒在这儿住着，只住了半个月，就听说刑部大理寺那边已经宣判了陈家案子的后续情况。陈家，全部要被在菜市口砍头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陈舒，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可是他却没去菜市口，只跑进了院子外头的胡同里以后，就又回去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找寻那些朋友们帮忙的时候，他或许就该意识到了。他这个只不过有些些许功名在身，甚至连一点儿官职都没有的人，是多么的无力。
斩首那一日，京城偏偏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晴天。
可是伴随着血腥味逐渐弥漫了整个菜市口的时候，天边又再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想要通过这雪花的洁净，来掩盖住那些人肮脏的心思似的。
这一日，陈舒并没有出门。他只静静地待在屋子里头，看着面前摆着的许多的白色的蜡烛。
屋内门窗都关着，蜡烛的烛光看上去昏黄摇曳。他就这么在屋子里头坐了一整日，看着蜡烛，不吃不喝。
一直到了傍晚，那手艺人才回家来。他发现陈舒的屋子门窗紧闭，心中意外又有些担心，就过去敲了敲门。
“沈公子，你怎么了？”手艺人敲了敲门，有些忐忑。
他知道陈舒是来投靠亲戚的。这几日陈舒的心情也不好，看上去像是和那种因为来京城而被拒之门外的那些人差不多。
手艺人也就因此以为，陈舒是被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给打击到了。之前还安慰过几次，现在看着陈舒一直也没什么好转，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今日又看着门窗关着的，生怕陈舒有个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在这儿，陈舒当然是使用了自己的化名的。陈婉婉的额娘姓沈，他自然只能用了这个姓氏，也好躲过那些人的追查。
屋内蜷缩着的陈舒甚至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了。被手艺人这么喊了一下，才算是稍稍回过神来。
“我没事。”陈舒应了一声，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今日，是我额娘的忌辰。我…能不能烧纸祭奠祭奠他们？”
手艺人那儿，听了陈舒这一番话，又看着紧闭的门窗，心中动了动恻隐之心，就道：“可以。你就在你自己的院子里烧吧，我给你拿一些纸钱过来。”
“还有铜盆。你烧纸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烧着其它的东西了。”
陈舒颔首，心中稍稍暖了一些。
有的时候，那些世家大族名声在外的子弟们，甚至还比不上这些平头百姓。平头百姓们平日里日子过得不那么好，可待人的时候却能够有一分的真心。
在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眼里，或许多半还是利益至上的。
他这种家都没有了的人，实在是不值得他们去帮助的啊。
很快，手艺人就拿着一些纸钱和铜盆过来了。都是些简单的东西，却还是能够让陈舒稍稍祭奠一下自己死去的那些亲人了。
“还有几个馒头。”手艺人看了一眼陈舒，看着陈舒容色憔悴的样子，就道：“祭奠完了以后，这馒头你自己就吃了吧。”
“家人逝世固然难过，可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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