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静静地跪在康熙爷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康熙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又给人一种几分陈恳的感觉。
“你让人过来传的话，都是真的？”康熙爷问完了以后，盯着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反问道：“皇阿玛难道查不出来么？阿芜究竟是怎么到了大哥身边的，皇阿玛应该有些线索了才是。”
“混账！”康熙爷一下子就拿起了手边上的砚台，朝着太子直直地就砸了过去。
正如太子所说的那样，他是查到了这些内容。也发现了，阿芜与太子之间似乎曾经有过一些联系。
他怀疑过，却暂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当然，有些事情即使是不需要实质性的证据，他也能够顺理成章地将一切给联想在一起了。
太子会对大阿哥做这种事，说来也无可厚非。自己的权力被另一个人掣肘着，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除掉这个对自己处处掣肘的人了。
当然，其实大阿哥这事儿也真的并不是完全是太子导致的。倘若大阿哥自个儿是个意志坚定的，也自然不会有现在的这些情况发生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抹杀太子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啊。
“儿臣确实是混账。”太子结结实实地挨了康熙爷这么一下子，也没有闪躲，说道：“让皇阿玛生气，着实是儿臣的不是。”
“让朕生气是你的不是？”康熙爷盯着太子，冷声道：“你的不是，仅仅只是在这么一桩事情上面吗？”
人情冷漠，不爱戴自己的子民，算计自己的兄弟。甚至，就连在对自己的时候，都表现出了一种毫不关心的漠然。
这样的太子，让康熙爷的心凉了半截。
他这样，以后或许能够是一个铁面君王，能够玩弄朝政。可是，他真的能够对天下百姓好吗？真的能够，为这些百姓思量吗？
康熙爷觉得，太子不会。
“皇阿玛。”太子认真地看着康熙爷，忽然之间问道：“皇阿玛可曾知道，儿臣为什么会这么做么？仅仅只是因为，大哥一直以来处处与儿臣作对吗？”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康熙爷看着太子，眼里写满了失望。
“大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皇阿玛不也早就知道了吗？”太子道：“可即使是这样，皇阿玛还是扶持他来制衡儿臣。”
“他虽有几分勇猛，可实际上却并非是个足智多谋的人。这般年纪了，仅仅因为一个歌姬就闹成这样，委实是不堪了些。”
“儿臣起初将阿芜送到大哥身边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想要在大哥身边安置一个自己的人罢了。不曾想，大哥竟是这般不中用，倒是让人失望了。”
“这事儿闹成这样，怕是朝野上下的人都知道，大哥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他这么做，就是想让人知道。跟他争了这么多年的大阿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不堪的货色罢了。这样的人，不配跟他竞争。
仅仅因为一个歌姬就色令智昏。这么跟着他，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是太子，是一国的储君。只有他，才是那个真的能够继承大统的人。所谓制衡，那也要看制衡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可他终究是你的大哥！”康熙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盯着太子。
“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你大哥的颜面？想过整个爱新觉罗家的颜面？”康熙爷道：“还是说，你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连大清的颜面都顾不上了？”
“皇阿玛。”
太子仍然是一副沉静的样子，说道：“儿臣仍然记得，当年您对儿臣提起擒拿鳌拜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
“有些创伤，反而是要烂透了才好真的处理呢。虽然处理的时候会有些艰难疼痛，可就此除掉，却能够以绝后患。”
“颜面固然重要。可此次虽然丢了颜面，却能够真的知道大哥的人品，儿臣认为是值得的。为君者，总是要衡量利弊得失的。”
康熙爷沉默了，忽然之间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太子，显得颓然了几分。
康熙爷自己年轻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太子的有些话，虽然真的无可厚非。可当这些事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真的就那么好接受吗？
他才是那个帝王。有些事，应该由他来做。太子做了，便是逾越了。
“所以，即使他是你的大哥，也不过如此吧。”康熙爷沉默片刻，才道：“那若是有一天，朕也是如此呢？”
太子眼神猛然一个收缩，认真地朝着康熙爷磕了一个头，道：“儿臣绝无此心。”
“绝无此心？”康熙爷冷笑道：“朕倒是觉得，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儿顾虑都没有，甚是干净利落呢。”
这样的太子，让人觉得背脊稍稍凉了一些。仿佛，挡在他前头的人，都要被他一个个毫不留情地除掉似的。
哪怕有一天，这个人换成了康熙爷自己，似乎也会是如此。
太子认真地看着康熙爷，说道：“儿臣，确实是没有想过的。只是，这些年儿臣做的事情，想必皇阿玛多多少少也都是知道的。”
“不管皇阿玛打算怎么处置儿臣，儿臣都是毫无怨言的。儿臣，叩谢皇阿玛。”
太子说完以后，朝着康熙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跪服在地上，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了。
康熙爷是查到了很多事，也知道太子做的一些事。无伤大雅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康熙爷却犹豫了。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皇帝，任何人或者事都只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这样的人，若是将大清江山交到了他的手上，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呢？
恍惚之间，康熙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想起早已过世的赫舍里皇后了。
康熙爷娶赫舍里氏，是为了制衡朝局，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可是，赫舍里氏却真的是一个温和的人。与眼前的太子，截然不同。
太子，在这个位置上久了。心性，早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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